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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的钟塔(1 / 2)



不行了。到极限了。我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不可能了。



破碎掉。崩坏掉。腐败掉。



全部偏离掉。心在咯吱作响。一切都变得不正常。



我,已经无法无视自己的矛盾。



而且,这一点,在很久以前,早就是无可争辩的了。



所有的东西,从最开始就错了。我的决断本身,原本就乱七八糟。而这就是结果。何其难看,何其愚蠢的结束方式啊。



明明是我自己决定,付诸行动的,却连顺利结束它都办不到。



如今,我什么也做不到。那里也去不了。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算喊着■■■■苦苦哀求,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现在,谁都还没有察觉到吧。可是,马上一切都会变成徒劳。



因为现在,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变得不正常。



我明白的。是我的错。然后,也是那个人自己不好。我们都有错,大家的都很残忍,然而,还是要赖那个人太糟糕了。既然如此,我,对,唯独我应该没那么糟糕。我并没糟糕到必须永无止境地责备自己。我没有做不对的事。一定是、没错、我————。



我、我、真的——————————。



然而,这种是毫无意义。我、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很肮脏。



我、很丑陋。



* * *



「完成啦————、太好了————!」



雄介前辈发出奇怪的声音,振臂做出高呼胜利的动作。金色的头发轻柔地飘起来,落在肩上。我连忙拿起手机。尽管很匆忙,我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点靠近前辈的桌旁。



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上,用扑克牌搭成了一座金字塔。



是使用54张的大作。



「学、前辈!请让一下!我要拍照,我要拍照啦!」



「好咧!完成了、完成了。哎呀,真漫长啊。这该怎么处理呢!给幸仁发封邮件吧!那边的小不点,拍得好的话也给我发一张」



「是,学、前辈。话说,能把邮箱告诉我么,哇!」



教室的门突然发出声音,应声打开。走廊上的窗户似乎开着。秋日的凉风吹进教室里,扑克牌随风起舞。伴随着几近悲伤地轻微声音,散落在桌子上。我们停下了动作。我依旧摆着手机,向门看去。



「怎么了……两位?」



八千草学姐手里拿着罐装果汁,不解地歪着脑袋。



* * *



进入九月,迎来了第二学期,雄介前辈也回来上学了。



就如同跟他消失时一样,前辈出现得很突然。此后,前辈时不时心血来潮就会来上学,大部分时间则不来上课,如此往复着。虽然负责学生指导的体育老师盯上过这样的前辈,然而最近,也没有再当回事了。



老师似乎觉得,前辈只要定期来上课就够了,于是放弃了。前辈已经确定要留级了。老师们想必是打算从来年开始更郑重地对他进行指导吧。可是,我也不认为前辈来年就会认认真真的来上学。



前辈活在自由中。仿佛在前辈眼里,学校根本没有价值。



然而,前辈每次来学校都会陪我玩。



现在已经到了十月底,时值深秋。前辈猛地灌下了碳酸饮料。我一边想着这样冷不冷,一边喝起热柠檬汁。八千草学姐双手握着红茶的宝特瓶。我也拉起粉色对襟毛衣的下摆,包住温热的罐子。



我们叨扰了八千草学姐的活动室。这间活动室位于特别教室所集中的第二校舍的三楼一端。备品只有桌椅和老旧的黑斑。八千草学姐参加的读书部,似乎多次在这间活动室里开办过近代文学的评论会。兼社的人也很多,由于除了评论会之外是自由参加的,所以活动室经常空着。



现在,扑克仍旧在木纹地板上撒得到处都是。



八千草学姐拿起一张,歪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仿佛是天使的光环。



「看来做了回坏事呢……不过我记得在我去办公室之前,两位好像在玩抽王八吧?什么时候搭起金字塔了?」



「唔、唔唔,老实说,其中经过我也不太懂」



「该说顺起自然呢,还是造化的安排呢,嘿」



前辈站起来,做了一下空气击球。就好像脑子里已经没有扑克牌的事情了。这个还是老样子,状态切换的超快呢。前辈从书包里拿出百奇。咬着一根,将剩下的向我扔来。



「拿去,想吃的话就吃吧」



「哇、哇哇、非常感谢」



我慌慌张张的将其接住,向内探去。我拈起一根折断了的饼干棒,咬在嘴里,然后找出一根尽可能长的,递给了八千草学姐。八千草学姐笑着接了过去。



真是久违的快乐时光啊。现在,学校几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自那次事件以来,我的容身之处就消失了。



* * *



冒牌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自从凛子她们骗了我的那起事件之后,我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凛子她们躲着我。我和她们之间拉开了不自然的距离。或许是对我感到烦躁,她们总是在奇怪的紧张感的笼罩之下。同班的同学们,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的变化。然而看到担惊受怕的凛子她们,我小心不要随便踩到地雷,打算不再与她们更深地产生瓜葛。拜其所赐,状况安定得不可思议。



我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然而,也不会被欺负或者招惹。



失去凛子她们这个容身之处的现在,我被如何对待都无能为力。因为凛子的话,我似乎成为了班上的笑柄。然而,可能是因为她们心情不好而且一声不吭,我成为了班上不能去在意的存在。我知道这一点是多么的幸运。因为,学校有时候会变成极为可怕的地方。



凛子她们害怕雄介前辈。确定留级的前辈,来年应该会和我们变成同一学年吧。如果没有他,我的待遇应该又会发生变化。



前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可凛子她们并不明白。



不了解前辈的话,一定会认为前辈是只怪物吧。



凛子她们有时会向我投来不悦的眼神,然后叹气。那张侧脸,交杂着烦躁。唯独八重会向我投来寂寞的眼神。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这样不可能逃出寂寞的煎熬,不可能逃出悲伤的拷问。



我期待着偶尔能和前辈们在一起玩,度过每一天。



所以,被同学年的同学搭话的时候,我会感到非常吃惊。



这是我和前辈们在活动室里度过的那一天,三天之后的事情。



* * *



「那个,是立花阿梓,对吧?二班的」



「是、是的。找我什么事?」



我连忙停下脚步。人来人往的楼廊上,洒落着被切成窗户形状的光线。在我面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是一个相貌很刚毅的女生。她叉着手,瞪着我。从涂过唇彩的漂亮双唇间,零落出叹息般的声音。



「七大不可思议,你很了解?听说你调查过,怎么,是感兴趣么?」



「诶?不、那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并没有调查」



七大不可思议的第六号,理科室里会笑的骸骨。那是前辈感兴趣,曾经调查过的怪谈。我想了解前辈,我也一样调查了骸骨。虽然顺便将七大不可思议全都调查过了,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没有再接触七大不可思议了。



女生可能对我的回答不满意,眯起眼睛。我感受到了讨厌的目光,窜起鸡皮疙瘩。女生就像要将我藏起来一般,把我拉到了走廊的一角。她用低沉的声音悄悄说道



「这种事怎么都好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既然以前调查过,现在重新调查也是手到擒来吧?帮我下吧」



「帮你……突然的对我这么说,我也很难办啊」



「怎么?你不是在一年级的教室里闹过乱子么。是叫雄介来着?就是和那个奇怪的前辈闹的吧。明明有这么强的行动力,这次就不行了?为什么?」



女生的指甲,陷进了我的胳膊里。钝痛飞速蔓延。我连忙向周围看了一圈。可是,不可能有人来帮我。女生用险恶的声音接着说道



「听好咯?你去查就对了。我可是很伤脑筋的。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除你之外,也找不到其他看上去很了解的人了,拜托了」



她不停的摇晃着我。她以居高临下的态度说出这番话,然而流露出莫名的焦躁。



就好像,被什么追逼着。



「好痛,好痛啊,别这样!」



我好不容易抽出手,向后退开一步,扶正滑落的眼镜,注视着她。



她的脸颊泛着薄薄的红潮,但脸整体上没有血色。她现在,正紧紧地咬着嘴唇。圆圆的眼睛左右摇摆。她用力地抱住自己,低声说道



「你是做……还是不做?」



「……我该调查什么呢?」



我不由自主地如此问道。女生露出吃惊的表情。



她的视线一时从我身上移开。用力咬住嘴唇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关于第七号不可思议……『钟塔其实有秘密入口,连接着异世界』。调查它是不是真的。三天之后我会来问的」



第七号不可思议。女孩说出来的内容,和我以前调查过的东西一致。



这所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众说纷纭。或许由于七大不可思议的渗透率本身就很低,各种各样的传闻混杂其中。然而,在二年级流传的第七号不可思议,这个故事似乎是主流。



她用力的瞪着我。又像在害怕,又像在找碴,用暧昧不清的语气放出话来



「听懂了么?拜托了哦!」



她快速地摆了摆手,就这样跑着离去了。只有前端烫过的头发随风飘起。我连忙向远去的背影叫喊



「等一下!」



声音太大了。其他人被吓到,停下脚步。我连忙鞠了一躬之后,他们面面相觑,继续走起来。女生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就像看着可恨的东西一般,瞪着叫住她的我。



就好像自己话一讲完,恨不得马上离开一般。



「为什么要调查钟塔?」



我问出来之后,不悦的神情从她脸上飘过。



下一刻,她如同甩开一切似的叫起来



「————跟你无关!」



她准备再次冲出去,但停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



她将那个东西朝我扔来。我连忙接住砸在胸口的坚硬触感。



我低下头,向留在手中的那个看去。



铁质的钥匙,反射着冰冷的光。



就好像,在警告什么一般。



* * *



「…………钟塔、么」



听到响声,围绕着学校外围的树木摇摆起来。我注视着眼前的钟塔。



放学后,我来到了钟塔。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老实。钟塔周围没有人影。在常青树的绿色之间,红色的地砖一直铺设延伸到塔下。气派的黑色指针装点在白色的表盘上,指着用罗马数字写下的七和十,沉默着。听说这个钟塔是学校建设之际,从国外迁筑过来的。现在已经没有运作了。



钟塔沉默地的影子落在运动场的一头。



「之前也进来过……那个时候,门应该是开着的」



我不仅确认,嘀咕起来。虽然钟塔当初上了锁,但时钟停止之后,备用钥匙流传到了学生中间。由于一部分学生频繁使用这里,所以后来,锁应该是一直开着的。我也到这里来探索过。



我绕到了钟塔后面。在砖瓦之间,安装着一扇铁门。我伸出手,抓住门柄。然而门打不开。不论是推还是拉,都纹丝不动。



我抚摸着粗糙的金属表面,吞了口唾液。



「…………打不开?」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我注视着手中的钥匙。



我吸了口气,视线转向铁门。突然,有人从身后向我搭腔



「怎么,打不开么?要把这个直接弄坏么?」



「不,我有钥匙,没问题的……前辈?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以左脚为支点,像圆规一样划出一道弧。只见转过去的方向上,站着一位熟悉的人。



前辈的金发不知怎的粘着大量的树叶。前辈背上棒球包,看着我,无聊似的打了个哈欠,就像狮子一样大大地张开嘴。



「学、前辈,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哈,小不点,我说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我刚才在那里」



前辈身处手,朝树上一指。从伸出的树枝上,几片叶子翩翩落下。接着我看了看前辈的头发。上面粘着相同的叶子。



「我在睡午觉,结果小不点出现了,于是我就下来了,话说这是什么?新的午睡圣地?」



前辈挠挠头,抖落叶子。他攥紧拳头,砸向钟塔的门。



我眨了眨眼。前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不由自主地要哭出来。



真正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即便深知这一点,我还是不愿与七大不可思议扯上关系。然而,我还是来到了钟塔。如果不去调查,那女生会生气的吧。最关键的是,那个人最后露出的表情让我很在意。



她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之色。和我在夜晚的校舍注视镜子里的自己时,表情很像。看到她独自受苦,我不忍抛下不管。



对任何人都派不上用上,也不曾派上过用场。或许正是因为被人这么说过,我才会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下定决定,然而还是担心得不得了。然而,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但前辈来了。



「……前辈,这个」



「诶、这是什么钥匙?真方便啊,借我一下」



「————————啊」



————噶嚓,吱



前辈转动钥匙后,门轻松打开,满是尘埃的空气扑了出来。



我不由的僵住了。前辈吹着口哨,走了进去。



「学、前辈!等等、前辈!请不要随便打开啊,说不定会有危险啊!等等啊!」



「嘿、是这个样子啊。在这里睡午觉似乎很舒服呢,不过、嗯?上了锁也就表示,有人捷足先登了?真没意思啊,还以为捡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好地方呢」



前辈哼着,踢飞空罐,罐底残留的橙汁在地上染上一滩小小的湿印。地上掉着几根香烟。除了楼梯空无一物的玄关中,到处散落着垃圾。这应该是平时没上锁的原因吧。我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为什么,今天上了锁呢?



前辈走上楼梯。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嗯?小不点,感觉你刚才笑了?」



「才没有笑!前辈,麻烦等我一下!」



二楼和一楼一样,还是什么也没有。平时不怎么有学生来到这里。



以前听八千草学姐说过钟塔的内部构造。迁筑之前,二楼似乎是作为提供给钟塔的技术管理者的房间所使用的。里面的家具已经撤去了吧。三楼的话,没有梯子是上不去的。那里是振子所在的房间。四楼应该是机械室。爬上梯子的前辈推了推头上的门。此时,他发出不满的声音。



「奇怪。喂、小家伙,这个打不开哦?有什么陷阱么?」



「那里从几年前就被封锁了!似乎有人撞到过头!」



我朝头上的前辈叫喊。由于有人从梯子上掉下来过,所以用不同于玄关的钥匙锁住了。玄关的钥匙判断为管理者的疏忽,所以没有被换掉。因此,现在能够通行的空间只有一楼和二楼。



灰尘从头上抖落。前辈一边推着门,一边抱怨



「怎么搞的啊,就算想用球棒砸开,可是这门是水平的,这是成心惹我讨厌么?」



「如果不是水平的话,人要怎么进去啊。前辈,很危险啊,要掉下来了,要掉下来了!」



在梯子上,前辈的身体摇摇欲坠。我尖叫起来。



在我张开双手准备冲上去的瞬间,结果被绊倒了。在卷起尘埃倒在地上的我眼前,前辈四平八稳地着地了。沉默降临。前辈蹲下来,对我说



「那个,小不点。朝掉下来的人跑过去,搞不好会丧命的哦」



「刚才是前辈的错!那么危险啊!」



我就像上发条的人偶一般弹了起来。我拽起前辈的胸口,用力摇晃。前辈一脸嫌麻烦的表情,不做抵抗任我摇晃。



「哎,好好好。小不点,你可真像小田桐先生呢」



我撒开双手,喘着粗气。只见从胸口到裙子边缘,染成了一片白色。我拍掉灰尘,扫视四周。我靠近墙壁,确认窗户。



一楼和二楼有窗户,但没有达到足以让人穿过。最关键的是,窗户的位置离天花板很近,手够不到。窗户的玻璃似乎也是固定死的。没有类似出口的地方。



「果然不存在什么秘密出口呢」



「咦?什么?小不点,你在找那种虚幻的东西么?」



前辈对我问道。秘密出口,应该属于浪漫而不是奇幻。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眯起眼睛。二楼果然什么也没有。似乎丧失兴趣的前辈,又开始哼起歌,走下一楼。我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行了相同的确认,果然还是找不到大门之外的出口。



————吱



前辈握住敞开的门。挡在门后的墙壁上,果然也什么都没有。前辈接着,向门的背侧窥视。



「————哼」



————吱



似乎什么也没有,前辈将门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单手抓着门,停在了那里。他那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的侧脸,被红光照亮。



被切割成四四方方的外在风景,,开始染上夕阳的颜色。



「在做什么呢?前辈?」



「没做什么,什么也没做。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



前辈嘎啦嘎啦地弄响脖子,走了出去。我也连忙跟上他的背影。



转过身去,钟塔里果然什么也没有。秘密出口,是不是在三楼上面呢。然而从外面看,完全不认为会有那种东西。



何况还是与异世界相连,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除此之外的世界,应该不存在才对。



我离开了钟塔。伸出手,准备关上门。指尖触到了冰冷的把手。



此刻,仅仅一瞬间,不可思议的声音掠过我的耳朵。



————————呵呵



「刚才,你笑了么,前辈?」



「没有哦」



前辈这么对我回答。我连忙摇摇头,挥去仿佛听到的声音。



那恐怕是幻听吧。钟塔里没有任何人。



小小的那个声音,是属于女孩子的。



* * *



「也就是说,钟塔里并没有什么秘密出口。七大不可思议只是单纯的谣传」



「骗人!这不可能!」



响起哀嚎一般的声音。窗户玻璃应声震动起来。我不由呼吸为之一窒。



穿行在走廊上的人,停下了动作。位于事件的中心,女生喘着粗气。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传进耳朵。这个由许许多多的人交汇而成的声音,我无法听清楚。



「怎么?看什么看!很烦啊!」



女生突然抓起我的手,将我拉走。我被带向第二校舍。第二校舍的活动楼没有人影。我的背被拍到了墙上。面对粗暴的动作,我不由屏息。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七大不可思议不过是谣传。



她的样子,就一口咬定『那是真的』一般。



「你开什么玩笑?好好给我调查啊!既然没有,为什么!」



女孩子屏住呼吸。她的嘴紧紧地抿在一起。满布尘埃的活动楼的楼廊上,洒满了明亮的光。我注视着她的脸,重复着她的话



「————为、什么?」



「都说和你无关了吧!」



她突然将我甩开,后退一步。就好像受到责备一般,眼睛左右飘忽不定。她叹了口气,粗暴地挠乱了留海。



「总而言之,再去调查一次。敢偷懒的话,下次可不会放过你哦」



「发生什么了?在钟塔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吧?」



我向离去的背影说道。她仿佛被冻住一般驻足。远方,传来铃声。然而,无论她还是我,都一动不动。令人生厌的沉默紧紧缠住身体。或许我踩到地雷了。虽然我能微微的感觉到触及了不能触及的东西,我还是重复着



「在钟塔里,发生过什么?」



那个地方,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她猛地转过身来。攥得紧紧的拳头提了起来。



「吵死了啊!」



伴随着怒吼声,她的手向我挥下。我死死地闭上眼睛。然而,不论等多久,疼痛仍没有来。我提心吊胆的睁开眼睛。



只见女生整个人都僵住了,纤细的手,被某人的手抓住。



————啊,又被救了。



「雄介、前辈?」



「很遗憾,不是哦」



低语的同时,传来低沉的声音。



一位熟悉的人出现在我眼前。然而,这副表情是我前所未见的。



我看到了冰冷的侧脸。整齐的刘海下面,锐利的眼神正燃烧着。



冒牌的七大不可思议的事件之后,纵然我们无法在一起,也将彼此认作朋友。然而,从那以后,我一直没能和她说上话。



「——————八重?」



「不要牵连这个人啊。我啊,知道有关你的传言呢」



八重紧紧握住女生的手,淡然地说道。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几个月里,我和八重就连照面都没好好打过。



网球部的八重,手指长而有力。女生的手颤抖着。她放下手,瞪着八重。八重依旧面无表情,回敬女生的凶恶的眼神。一股恶寒窜上我的背脊。



这样的八重,我从未见过。感觉好古怪。



「干什么、和你没关系吧!突然出现是要干嘛?」



「既然如此,和那个人也没关系吧。你啊,是四班的新岛对吧?传闻中你们在钟塔里干的那些勾当,难道是真的?而且,你害怕钟塔不敢去的对吧。所以,你就让别人去?啊梓被孤立了,所以你就变本加厉?」



八重淡然地发出冷静的声音。这个口气不像是八重,简直判若两人。我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歪起脑袋,重复刚才听到的话。



————在钟塔里干的那些勾当。



「你……你到底算老几?局外人少插嘴」



「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看来你还想更加出名呢。哼」



「——————」



那个被叫做新岛的人,立刻退了下去。她仓惶地扫视着四周,但是没有人在。她回瞪八重,眼神中甚至凝聚了杀意。



「给我记住!」



扔下尤为明显的败走台词,新岛离开了。我茫然的原地瘫坐下去。我仰视这八重的身影。她的侧脸,果然非常僵硬。我在脑内无法进行整理。



八重一声不吭地转过头来,下一刻,拽起了我的胸口。



就这样,我被提到了半空中。我无法顺利呼吸,拼命挣扎起来。



在眼前,是八重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愤怒。



————为什么。



「八、重……好难受……」



「你怎么总是这样没头没脑!为什么啊梓就不能正常一点?为什么你总是被牵扯进去……为什么……」



八重突然语塞。力量从她的手中消失。我瘫坐在走廊上。喉咙好痛。我每咳一声,眼泪就会渗出来。疼痛慢慢被恐惧所替换。



八重俯视着我,发出冰冷的声音



「————不要和钟塔扯上关系,明白了吧」



八重缓缓离去。她从我身边,越走越远。



纤细的背影,没有回头。她不曾停下脚步,走掉了。



然而,在离去之际,她的脸……



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扭曲着。



* * *



八重说,不要和钟塔扯上关系。这个回答很单纯。



钟塔里,隐藏着我所不能触及的东西。



究竟发生过什么呢。而现在,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呢。



八重她,和钟塔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呢。



我叹了口气,歪起椅子,用椅子的两只脚立在地上维持平衡。我眯起眼睛,注视着天花板的荧光灯。哗啦,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在我身旁,八千草学姐正在读书。是夏目漱石的《心》,记得应该是下次评论会的课题。



————嘎嘡



发出声响,我让椅子回位,不由自主地漏出呻吟,同时趴到桌上。这件我喜欢的毛衣,软软的好温暖。如果可以,我真想就这样睡去。



然而,我忍受不了一直袖手旁观。



「于是,立花同学准备怎么做?」



八千草学姐关上书,突然向我问道。



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八千草学姐说过了。我给出含糊不清回答



「我知道不能去做。我知道其实应该放着别管。知道应该就这样老老实实地,不能牵扯进去……」



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正在扩大。因为我没头没脑的冲进去,所以八重才会生气吧。我一直都在犯迷糊,不去看气氛。



在此之上,就算牵扯其中,也只能让别人生气,让别人困扰。



————对,明明是知道的。



「是,我明白的……不过,我还是很在意。正在发生的,究竟是什么呢」



就这样一声不吭,当一个不和任何人发生瓜葛的存在就可以了。我应该这么做。



每当这样去想,胸口就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我应该移开视线,抛开这种想法吧。然而,我感觉有什么是错误的。



无视一度注视过的事物,这样没问题么。



八重那个时候,为什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呢。



八千草学姐轻轻地叹了口气。凉爽的声音,和翻书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立花同学关心别人,而且不服输呢」



「————咦?」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脸。八千草学姐露出无奈的微笑。



「哎,这就是你。所以我觉得,你忍不下去了就会冲出去呢」



因为你对不知道的事情不甘于一直一无所知下去。



说完,学姐的视线落在了书上,平静地追逐着文字。



我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八千草学姐的样子。学姐没有抬头。在注视着她翻书的身影的这段时间里,我决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说的没错。就算这么忍耐下去,我还是会按捺不住。



新岛同学很害怕。八重变得泫然欲泣。



就算让我乖乖的不要插手,我还是无法对这些事情不加理会。



「学姐……我、稍稍出去一下」



「好的,一路走好。路上小心」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学姐的声音飞奔出教室。我冲下活动楼,朝第一校舍而去。胸口的躁动让我无法支撑,然而一旦跑起来,我突然觉得莫名的轻松。



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没办法选择沉默下。



* * *



有关钟塔传闻其一。来自二班的女生



「钟塔?那不是七大不可思议的传闻么?呃,我听说过。就是那个吧?喏,就是和四班的人有关的那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呢。现在的四班好像很糟糕哦。不过以前就很糟糕就是了。如果是真的,老师应该会讲的吧?那个……」



有关钟塔传闻其二。来自三班的男生



「钟塔呢……在女生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吧?四班的那个,话说,你不知道?难以置信呢……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是这样么,二班很平静么。四班有霸凌现象。从六月份开始,一直都有。情况似乎在逐渐加剧……」



有关钟塔传闻其三。来自四班的女生



「咦……钟塔?最好还是别说这个哦。你,不是被新岛搭腔的那个人么?啊、是这样啊。现在谈论这个稍稍有些不妙。搞不会你会被杀掉的哦。你问发生过什么呢……其实……」



————被关进钟塔的人,消失了哟。



天气开始变糟。愁苦的云压在头上。



马上就要下雨了吧。



我站在钟塔前面。在我手中,是之前交给我的钥匙。



风中摇晃的树木,看起来就像怪物一样。我吞了口唾液,向钟塔内进发。心脏跳个不停,听到的传闻在脑中卷起漩涡。



新岛同学和她的朋友们,似乎将一个女生关进了钟塔。



之后,她们若无其事的回家了。然而,第二天早上去接那个女生的时候,女生消失了。没有掌握霸凌事件的学校,怀疑女生的消失是不是离家出来。然而在二年级之中,已经形成了传闻。



被关进去的人,穿过了秘密出口,去了异世界。



唯独被孤立的我,不曾知道这个传闻。



听到出乎意料的故事,我混乱了。我回想起新岛同学害怕的表情。她很困扰。她不想再去钟塔。然而,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纠葛,无法无视里面的情况。



所以,她才来拜托我的吧。她将被封锁的钟塔的钥匙交给了我,然后逃走了。



被害者与加害者的关系为之一变。受怕的人,变成让人害怕的人。我感觉,脚下好像湿哒哒地融化掉一般。我自己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呢。想一想就觉得发寒。获知便是恐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不会感到害怕。



然而,已经得知内情的现在,或许能够发现新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重新走遍了一楼和二楼。我爬上梯子,试着推了推门。果然打不开。窗户也一样。狭窄的空间内没有电灯。在这里过夜,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钟塔里,感觉就像一间地下墓室。



我抖擞着身体,将涌上的恐惧按捺下去。



我查过了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出任何疑点。完全找不出女生消失过的痕迹。我放弃之后,向玄关走了过去。此时,我不由驻足。寒气窜过全身。



眼前,是一扇敞开的门。前辈杵在那里的身影,与门重叠在一起。



前辈那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我将手搭在门上,按捺住讨厌的胡思乱想。拉起向内侧敞开的门。



我没有出去,在门内关上门。



————吱



伴随着倾轧的声音,钟塔里愈发黑暗。我注视着关上的门,尖叫起来



「——————噫!」



门上,沾着血。



锈红色竖着拉出长长的条线。



就好像全然不顾指甲被剥开,拼命在门上抓挠一般。鲜活的红色,感觉正在发出悲痛的叫声。一想象那份痛楚,背上便窜起鸡皮疙瘩。



可是,我突然发觉一个奇怪的现象。门上沾染的血迹,有两种。



发黑的陈旧痕迹上,被画上了崭新的红色。



「这……到底是……?」



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能够确定的是,被关进去的人的确在这里待过。



她究竟消失去了哪里呢。



我伸出颤抖的手。女生被关进钟塔,消失了。所有大人都不知道这个事实,也不能去向他们传达。只要看到这个血迹,他们一定会相信吧。那个人现在,或许手指受了伤。



此刻,门打开了



————哐



门撞到了手,我尖叫起来。手背传来好像烫伤一样火辣辣的痛感。



散发着雨的气息的空气流了进来。我注视门打开的方向。



背托着灰色的天空,有人站在那里。



湿哒哒的乌黑头发,披在纤细的肩膀上。杏仁状的眼瞪着我。美丽的波浪卷点缀的脸庞,非常华丽。



会什么今天老是遇见认识的人呢。



「凛、子?为什么你在这里?」



「果然在这儿呢。我说阿梓,你还要调查七大不可思议么?你,没听到传闻吧?要是听到了,啊梓你果然不会察言观色呢」



凛子如此一口气讲完。语气很冷静,声音里却渗透着焦躁。



她非常生气。我向后退了一步。阿舞和纪子从凛子的背后走了出来。阿舞一脸不耐烦,纪子伤脑筋地看着我。



那里,没有八重的身影。



「咦、为什么凛子会知道?八重讲的么?」



「八重?和八重没关系啊。她最近很阴沉,很难相处呢。这种事无所谓了吧。阿梓,你啊,为什么又想给我们天啊麻烦?怎么,成心的么?」



「…………添麻烦?给凛子你们?」



莫名其妙。话题实在太突然了。



我连话都没办法和凛子她们说,然而,为什么会给她们添麻烦呢。



凛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撩开贴在脸上的头发,接着说道



「阿梓啊,你在到处打听过关于七大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有人向我抱怨了啊。你离开教室没多久,就有人问我认不认识立花。那个新岛脸色都变了啊。为什么,为什么非得缠上我不可?你闹够了没有啊」



语调没有变,可声音变得越来越激烈。我倒吸一口凉气。八重告诫过我。然而,我绝对没有给她们添麻烦的意思。



「对不起,我根本没想过她会找凛子你们,我、」



「适可而止啊。为什么不长记性。你在小看我么?」



凛子瞪着我。我该怎么道歉才好,我该怎么说才肯原谅我。我思考着这些问题,就在此刻。



「不要这样啊。凛子,你最近很可怕啊。刚才也是,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可以了么。你发火会被新岛缠上,闹出乱子的。会不会有些反应过度了?」



响起轻快的声音。阿舞摆弄着卷起的发梢,满不在乎的说道。



凛子以可怕的势头转过身去。被她一瞪,阿舞轻轻地耸耸肩。



「阿舞……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这不麻烦?」



「没什么,实话实说,这有些麻烦又不算麻烦。凛子一遇到阿梓的事情就太拼命了,很让人受不了。是不是有些恶心?怎么?你不觉得丢人么?」



「别、别这样啊,阿舞」



纪子拉住阿舞的手。然而,阿舞那副令人讨厌的笑容毫不动摇。凛子的肩膀颤抖起来。



我张开双眼。如今我才察觉到笼罩在四个人身上的诡异紧张感的真相。



凛子她们的平衡崩溃了。凛子一直以来都是担当着可靠的领队角色。本应是这样才对,可是阿舞毫不掩饰反抗的态度。恐怕原因在于那天晚上的争执吧。



前辈和我把大家叫出来的那天晚上,她们两个相互追究彼此的责任,对吼起来。



班上的同学们和凛子她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所以她们无可奈何,虽然她们或许很烦躁,但依旧总是待在一起。而这种事的结果,就是这样。



阿舞的烦躁冲着凛子,凛子的烦躁着冲着我。



「这一切都是阿梓的错吧!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嚣张了?觉得丢人的不只是我吧!阿舞,你也一样吧!」



「所以说,我不觉得丢人啊。再说,气氛这么僵,基本都是凛子的错。刚才我也说不想来,可硬拉着我来」



「既然如此,别来不就好了!」



凛子怒吼起来。她捏紧拳头,向我转过身来。她的眼睛,有力地控诉着。



————都是你的错。



「所以说,你干什么摆出一张和自己不相干的表情!」



「唉、啊」



肩膀被她狠狠地推了一下,我失去平衡,跌坐在地。尘埃四起,钥匙从我手中飞了出去,飞向凛子脚下。凛子瞬间僵住了。她用张大的眼睛,扫视黑暗的钟塔内部。困惑的神情从她脸上闪过,缓缓消失。



朱红的嘴唇,无声的动起来。



因为,是你不好呢。



下一刻,凛子的手抓住门。她推着阿舞和纪子的背,迅速的将门关上。



咔砰,绝望的声音响了起来。



眼前的门上,是扩散的血迹。我连忙站了起来。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视线变得摇摆不停。我向大门冲过去,用手掌拍打表面。



手掌碰到粗糙的金属表面的瞬间,电击般的恐惧狂涌而上。



嗙、嗙、嗙、嗙嗙嗙嗙



「凛子、凛子。打开!把门打开啊!」



门外传来模糊的声音。阿舞和凛子正在争吵。激烈的交流之后,只听到有人准备冲出去的声音,以及打算阻止的声音,随后沉静下来。



最后,响起轻快的声音。



我才不管!



脚步声从门前远去。



于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 * *



被关进钟塔里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穿过秘密出口,到异世界去了。



寒气窜上全身。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必须先冷静下来。



到了明天,八千草学姐应该会察觉到吧。我调查钟塔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所以,只要在这里过上一夜,明天应该就能出去



————只要在在这里、过夜?



我扫视黑暗的室内。从小小的窗户,勉强地洒下灰色的光,屋内现在还能看到东西。然而,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片漆黑吧。



雨的影子一条有一条地映在了地板上。今天一定连星星都不会出来。



「…………怎、么会…………骗人……的吧……」



我从门旁离开,瘫坐在地板上。事到如今,我才对碰到的血迹开始害怕。我连忙向自己的手看去。血已经干了。所以不会把手弄脏才对。



明明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我的手一片全红。



就像摸到了刚刚涂过油漆一样,染上鲜艳的红色。



「————咦?」



一眨眼,红色消失了,只留下灰尘弄白的手。



我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迅速将翻起手掌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黏上。一定是受到了气氛的渲染,我才看到了幻觉吧。一定是这样。然而,寒气没有从身上离去。



我会像不久之前感受到的印象。



这地方,就像一间地下墓室。



我抱住自己的肩膀,将脸埋进胳膊中。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必须躲起来的感觉。心脏激烈的拍打胸口。每一次吸气,呼吸的声音都非常刺耳。



这时,华美的乐曲传入了耳朵。是帕赫贝尔的卡农。



汗水从全身喷出来。我连忙扫视四周。这是我察觉到,口袋正在震动。我急忙取里面的东西。



是手机在响。



对了。我带着手机啊。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我实在太笨了。我连忙确认屏幕,此时,我突然蹙起眉头。



显示出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战战兢兢地手机贴近耳朵。



——————哔



按下了通话键。卡农的音乐被切断,电话与某处接通了。



「喂、喂?」



我怀着紧张,吐出只言片语。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突然响起明快的声音。



『嗯?奇怪,这难道是打通了么。还好么小不点?』



「学、前辈?是雄介前辈吗!」



恐惧顿时被吹到九霄云外。我非常惊讶,站了起来。



手机的另一头,是前辈。仅仅如此,我便感到非常安心,力量从全身抽了出来。泪水擅自从眼角零落。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不成样子的声音。



「前辈、前辈!!!!!」



『咦、怎么了?小不点哭了?难道我擅自保存了你地址,惹你生气了?果然不能对女生做这种事么?』



「不是的、不是的、没有那种事!因为前辈、前辈」



我没法好好地解释状况。我拼命地反复呼吸。我想拜托前辈,让他过来救我。



『啊、小不点,你现在人在哪里?有件事我忘跟你说了』



「是这样的,前辈,我现在……」



这是,响起了诡异的噪音。正准备告诉前辈我在中塔的时候,声音受到了干扰。



————嗞、嗞嗞、嗞嗞、嗞——



『然后、嗞嗞、啊,小不点、嗞、兹你啊』



「学、前辈,好奇怪!感觉好奇怪!前辈!」



我拼命叫喊。和通话口另一侧的前辈,好不容易连上了,然而,噪音愈发剧烈。此时,混杂着曾经听到过的某个声音。



————嗞、嗞、嗞嗞、呵呵、呵呵呵呵、兹、兹兹



————是女孩的、笑声。



「前辈、前辈——!」



噪音变得越来越剧烈。电话另一头,就好像在暴风雨中一般。但在短短的一瞬间,噪音消除了。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要再靠近钟塔了哦』



——————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呆住了,沉默的手机从手中滑落。雨声传进耳朵里。这个声音,就好像那个噪音的延续。我就连捡起手机,重新拨回去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我抱注腿,背顶在墙壁上。雨声,冰冷的包围我全身。



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呵



雨声中,混杂着笑声。



「是、是谁!有人在么!」



我叫喊起来。然而,自然没有回答。



我害怕得不得了。心脏在哀嚎。我能感受到某种异样的气息。我感觉墙壁开始发红摇晃,急忙站了起来。



匪夷所思。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恐慌,然而,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我向门冲去,要把门柄弄烂一般又推又拉,用手拍打金属门。血迹已经无法让我害怕了。被关进这里的现实,要比血迹可怕好几倍。



我吸入冰冷的空气,大声叫喊出来。



「救救我,放我出去,有人么,放我出去!救救我!」



还是没有回音。我再一次朝门上用力敲下去,指甲抓挠表面。



————咯、咯



响起锈掉的声音。我从门上放开手。



指尖血肉模糊,黏在了门上。



红色拉出柔滑的线丝。滴下的血,在门上新成了新的痕迹。我茫然地望着这副情景。我的手指血肉模糊,黏在了门上。我的指头、血肉模糊,黏在了、门上。



几秒钟后,我终于惨叫起来。



「噫、噫噫」



我从门旁离开。眨了眨眼之后,手变得完好如初,没有任何伤痕。既然如此,那刚才的情景又是怎么回事。我脑袋要裂开一般痛起来,当即蹲了下去。我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可门却打不开。指尖变得血肉模糊,是我抓挠打门引起的。对了,因为我是被她们关了进来,所以我才拼命的想要出去。



————于是、呢?奇怪?



脑子里一片混乱。发粘的泪水滑过脸颊。视线开始模糊,不知为何开始染红。门上的血红在增强,开始覆盖墙壁。血的颜色充斥视野,变得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在这一刻



————咔嚓、嚓、吱



响起倾轧的声音,门忽然的打开了。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强烈的雨声塞满耳朵。冰冷的水的气味混着尘埃味道涌入钟塔内。



门外,下着雨。而雨中,站着全身湿透的她。



我哗啦哗啦地流着泪水,叫出她的名字。



「…………八、重?」



「我应该说过让你不要扯上关系的吧,阿梓」



八重的声音很冰冷,然而,透漏着说不出的关怀。



八重向昏暗的塔内走进一步。然而,她的脸颦蹙起来,停下脚步。她扬起下颌,轻慢地对我说



「出来啊,我可不想进这种地方」



「唔、嗯。谢、谢谢」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脚使不上力气。就好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还是站了起来。我连忙走了出去。



冰冷雨水包裹全身。雨线,仿佛溶化在夜色中,看不清。



然而,八重让雨水侵袭全身,迅速关上门。



她的侧脸,拒绝我开口。我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我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最先脱口而出的,却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八重,为什么有钥匙?」



「我逼问凛子,然后她说扔掉了。我找了好久,能找到真是太好了」



「是这样啊……你帮我去找了啊」



「没什么。如果阿梓有什么三长两短,伤脑筋的可是我们」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冰冷的声音敲打着耳朵。浸透内衣的水,弄湿皮肤,滑落下去。



我们无言相视。然后,我们同时开口



「八重」



「阿梓啊————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八重是认真的。幽暗的眼睛看着我。与此同时,笑声在耳畔播放起来。



女孩,天真地笑着。



「我听到了,在钟塔里,我听到了女孩子的笑声」



「这样啊………………仅此而已、么」



————————仅此而已?



我蹙起眉头。八重看上去微微的笑起来。



她摇摇头,水珠从透湿的头发上飞出来。她一语不发,仰望天空。



那澄澈,而莫名疲惫的眼睛里,映出天空。雨水纷纷从脸上留下来。



「———八重,你哭了?」



「——————我没哭哦」



我不由自主地问出来,同时得到了回答,我接着说



「骗人的哦。因为,你的表情那么的悲伤」



「才没什么悲伤呢,况且……」



八重沉下视线。她狠狠地朝我瞪过来。



她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害怕,用奇妙的口吻对我问道



「悲伤的,不是阿梓么?」



————悲伤的,是我?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雨变大了。雨水越来越冰冷。我不明白八重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孤苦伶仃的日子突然在我脑中回放起来。



我确实很悲伤,非常寂寞。然而,为什么突然……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八重的视线从我身上避开,低声说



「…………不要再接近钟塔了」



于此同时,奋力地飞奔出去。雨水在她脚边溅起。我迟了片刻,也了跑起来。我向她的肩膀伸出手。奋力伸出的手,碰到了八重纤细的肩膀。



「八重!」



突然,八重挥开了我的手,她的指尖将要划过我的脸。我打算躲开她的手,打湿的鞋底滑了一下。就这样,我向前栽倒下去。八重没有停下。他就这样,消失在了雨中。泥水进到嘴里。我望着她的背影,声嘶力竭大大叫起来。



唯独这句话。我觉得,唯独这句话,我必须传达给她。



「谢谢!真的谢谢你救了我!」



八重的背影一瞬间动摇了。然而,她没有回头。



八重就这么跑掉了。我一个人被留下。



钟塔依旧保持着沉默,在雨中被淋湿。



* * *



————她对我说了,谢谢。



既然如此,我应该还没问题吧?



不,果然还是不行。到极限了。撑不下去了。我很丑陋。我很肮脏。



一句感谢,岂能改变得了这个事实。我实在太会为自己着想了。



我不行了,撑不下去了。说真的,我必须去了。



然而,我在这里。我还在这里。一直都带着依恋。



————她对我说了谢谢。她愿意对我说谢谢。



既然如此,我想去相信自己没有问题,然而我还是无法相信。因为。



其他解脱的方法,不可能存在。



可是,好难过啊,好痛苦啊。



——————救救我啊。



邮件收件的提示音把我唤醒。



我伸出手,摸索床旁边的手机。打了哈欠之后,戴上了眼镜。看到液晶屏幕,我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心脏像闹钟一样拍打着。



是八重发来的,邮件。



我连忙打开邮件。然而,内容是空白的,什么也没写。



我关闭邮件,抱起脑袋。从昨天起,我发了邮件,也打了电话。然而,完全没有被理会。本以为好不容易收到了邮件,却什么也没写。



「八重……为什么要哭呢」



八重说她没有哭。然而那时,她确确实实的正在哭泣。



我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换上制服,拿起毛衣。钟塔大门上有血迹,我必须赶快去学校才行。



然而,这件事是否要告诉大人,我很犹豫。那个地方很诡异。就算跟人说,我也不认为会有任何改观。反倒会让人怀疑我隐藏着某种重大的事情。



现在,我想去找八重。我发自内心的想和她说话。



因为八重她,是我的朋友。



因为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唯独她愿意对我朋友相称。



————喂、喂,那件事听说了么。



————四班的新岛。好像没有回来?



————不会吧,难道本人也消失了?这是什么,诅咒么?



————这不是闹着玩的呢。第二个人了么。今天会不会有全校集会呢?



像飞虫一样嗡嗡的噪音充斥耳朵。



在楼梯口二年级的鞋柜前,似乎是网球部的一群人正在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走过。我下意识停在了原地。汗水从背上滑落。我,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新岛同学,消失了。那种事,我想去认为它是假的。我感到周围的动作,微妙的放慢下来。就像在水中泅泳一般,人们缓缓从我身旁穿过。泡沫般的话语,纷纷从我耳旁掠过。



————新岛同学,去哪里了呢?异世界么?



————钟塔和某处连接连着吧。



————说起来,知道新的传闻么?我从班上的人那里听说的。



————那个,听说过!是班上的,有些阴沉的人说的。



————喂,别再说了。很那个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声音带着胆怯,又有些愉快。小小的笑声传进耳朵。



一个人消失了。这个事实也混杂在无聊的日常中。那不过是让人一笑的谈资吧。谈论伴着笑声,如歌声般接着说出来。



————据说能听见,从钟塔传来的呼唤声。



此时,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



笑着的人们瞪大眼睛呆立不动。我向背后看去,慌慌张张让到一边。我怀着安心,喊出对方的名字。就这样被她抓着肩膀,转过身去。



「新岛同——————!」



然而,眼前却是别人。



凛子瞪着我。那双眼睛又红又肿。



就像一宿没睡似的。平时那白皙细腻的皮肤也变得粗糙了。



「————过来一下」



那个声音,冻结了。



我被凛子抓着手,就算隔着毛衣,还是传来阵阵钝痛。



最近,我老是这样被人拉着走。看到神态异常的凛子,穿行在走廊上的同学们纷纷让开路。凛子大步流星的走着,她紧紧抿着嘴唇,不断向前。



「凛子、凛子、好痛啊,要去哪里?」



没有回答。她穿着室内鞋,来到校庭。今天的天空蔚蓝而晴朗。凛子笔直走到校庭的一头。红砖建成的塔映入眼中。淋过雨的钟塔湿淋淋的。我感觉身体要颤抖起来。然而,钥匙应该在八重手里,我不会被关进去。我想知道,凛子为什么比昨天更生气。



是对我从中逃出来这件事感到厌恶吧。就算是这样,还是很奇怪。



我的肩膀被压到了红砖上。我屏住呼吸,水渗进衣服。



凛子吐出低沉的声音



「是阿梓干的对吧?你们,究竟干了什么?」



「我们,干了什么?我们,是指谁?」



我不由自主地反问。我找不到头绪,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下一刻,凛子的膝盖埋入了我的服部。沉重的痛感在胃里炸开。我差点当即瘫坐下去。然而,由于肩膀依旧被抓着,我连坐下去都办不到,眼中自然而然的浮出泪水。



变得模糊的视线中,是凛子不变的锐利视线。



「少装蒜。就是阿梓和那个前辈吧。你和嵯峨雄介一起,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膝盖再一次陷进腹部。胃部遭到强烈的挤压,里面的东西差点流出来。鼻腔内塞满又酸又苦的味道。我拼命想要逃走。然而,凛子的手指死死的陷进我的肩膀。



她一定不会放我走。



「疼……好疼啊……凛子,你让我说什么……」



「让四班的新岛消失的,是你们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前襟被抓住。凛子应该没有那么多力气,但我的脚悬了起来。脖子被勒住了。我拼命思考。眼前,是凛子的脸。她非常愤怒。



她的脸颊染得通红,然而整体上没有血色。



我,张大双眼。



————凛子不知为何,正在害怕。



「………………不是、我」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不是、我们、做的,所以、放心、吧……」



我拼命的挤出话来。我终于意识到,勒住脖子的手指在颤抖着。她现在为什么在生气,为什么气成这样,此刻我终于明白了。



凛子,是在害怕。她对再次出现的怪异传闻产生了恐慌。



第六号七大不可思议,会笑的骸骨。自目睹那个之后,凛子就一直故作平静,内心其实非常害怕吧。所以,她不允许我和七大不可思议扯上关系。然后,新岛同学消失了。听到或许真有其事的怪异传闻,凛子就联想到是我们造成的吧。



想到这里,她一定再也忍不下去了吧。



我伸出手。触碰凛子泫然欲泣的脸颊,尽可能温柔的对她说



「没事了……没事了,所以……不用害怕,也没关系哦」



不用害怕也没关系的。和我跟前辈没关系。我们什么也没做。



怪异不会将凛子吞噬掉吧。



「——————!」



凛子奋力屏息。下一可,她的脸扭曲成憎恨的样子。



我张大眼睛,如触电般察觉到。



————啊、搞砸了。



同时,凛子的拳头陷入了我的腹部。



冲击一次又一次侵袭我的腹部。我发出惨叫,蹲了下去。我连忙抱住毫无防备的头。手指被她的鞋子踩踏。泥土落在头发上,鞋底擦破了我的皮。



我被一次又一次的踢打,脸被埋进泥里。全身化作疼痛与火辣的块。



「不过是个阿梓、不过是个阿梓、不过是个阿梓、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啊!」



我听到尖叫一般的声音。冲击在背上炸开。伴着讨厌的声音,脊骨咯吱作响。



凛子逐渐施加上全身的重量。我撕心裂肺的发出惨叫。这样下去,骨头说不定会断掉。



就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



「住手!够了,住手啊!」



我听到了交杂着哭声的悲鸣。



凛子就像触电了一般颤抖起来,放下脚。我战战兢兢的抬起脸。我将沾满泥土,滑落的眼睛扶到原来的位置。渗着泪水的视线中,有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正在哭泣。



我一直,总是被她拯救。



「………………八重?」



「够了…………住手啊…………够了啊」



八重擦着眼睛,她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然后,狠狠向凛子瞪过去。



仿佛被眼神所压迫,凛子向后退了一步。她困惑的视线彷徨起来。然而,她突然浮现笑容。就好像鄙视一切一般,叉起手。



「怎么,八重?事到如今,你又来这样么?」



「…………什么?」



「八重啊,你明明和阿梓关系最好了,可你还是选了我们,一直都对阿梓不理不睬呢。原来如此,如今又想充阿梓的朋友。真是好兴趣啊。我和阿舞一吵完架,你又要和阿梓玩重归于好么。变得可真快呢。就那么讨厌孤单么?」



凛子发出甜腻的声音。这句话仿佛把心挖掉一大块,八重紧紧地咬住嘴唇。



没有那种事。八重只是看不过去,过来帮我罢了。



我想要申辩。然而,泥土堵住了我的嘴巴,无法顺利说出口。在我拼命咳嗽的时候,八重深深俯下脸。凛子继续说道



「而且八重。你不管对我还是对阿梓都摆出一副讪脸,里外讨好,这算什么?到头来,你究竟站哪边?事到如今,这样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你说的都对,确实是这样」



八重斩钉截铁的回应道。她的声音,比凛子还要冰冷。凝重的沉默弥漫开。树木响起沙沙的声音。八重的头发随风飞舞,抬起脸。



八重,露出平静的微笑。



「够了。我就是既肮脏又丑陋。所以……我会走的」



————这是,要去哪儿。她在,说什么呢。



「八重,不要,不要啊。八重、八重救过我……」



我浑然不知地控诉着。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贴在身上的泥土掉下来。石子嵌进膝盖里好痛。我手扶着钟塔,强行拉起身体。



「所以、所以、你一点也不肮脏,一点也不丑陋啊」



虽然我还是不明不白,但我倾诉着。我感觉,只有这句话我不说不行,重复着。我千辛万苦地站了起来,转向八重,向前迈出一步。



此刻,一脚奋力的踢进了我的肚子。



「————————啊、嘎!」



我当即趴下。肚子非常痛。眼泪和唾液擅自流了出来。我一时倒在地上,抬起脸。凛子伫立在那里。那张脸上,确实浮现过后悔之色。然而,八重看到凛子的时候,后悔便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凛子耸耸肩,笑起来。八重缓缓动起嘴唇。



异样的笑,填满她的嘴。



八重蹴地而起,将凛子温柔的抱住。下一刻,她向手臂注入力量。八重开始拖动凛子。她凭借着可怕的力量,将抵抗的她强行带走。



「什、什么!八重!你要干什么!」



凛子发出混乱的声音。八重依旧浅浅的笑着。八重放开一只手,抓起身后的门柄。我张大眼睛。我拼命地想要站起来,但手脚就不是不听使唤。我在泥水中向前爬去。脚擦在地上好痛,但我哪顾得了那种事。



伸出的手指,指甲已经裂开。



「八重!凛子!」



「什、什么!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一起走吧,凛子。」



响起凛子混乱的尖叫。八重浅浅的笑着。我凭着一股蛮劲动起脚,踢飞泥土。我总算成功站了起来,朝两人冲了过去。



两人就快要进入钟塔了。



「不可以!!!!!!!!!!!!」



有股讨厌的预感。我必须阻止她们,绝对不能让她们去。



八重,安宁的微笑着。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后背在钟塔里,一瞬间,染成了一片赤红。



「——————咦?」



———————吱、哐啷



门,伴随着倾轧声关上了。



我朝门上撞过去,拧动门柄。门没有从内侧上锁,轻轻松松便打开了。



我一边叫喊两人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



「八重!凛子!」



然而,此时我呼吸不由为之一窒。我呆呆的站在那里,环视四周。



里面,空荡荡的。钟塔里,谁也不在。



两个人,消失不见了。



* * *



「——————哈——————哈、哈——————」



我用力踏起楼梯。这次,粘在身上的土散落下来。



身后会留下泥印吧。然而,这种事根本不关紧要。



我的脑中,烧灼成一片空白。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在第一校舍的楼梯上空无一人。



「——————哈——————哈、哈——————」



我冲进三年级的走廊。我侧眼扫过开始进行早班会的教室,不断奔跑。在二班门前停下之后,我把手搭在门上,奋力拉开。



无数的视线向我刺来。教室里一片沉默。



老师对我投来困惑的声音,然而,我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八千草学姐担心似的站了起来。然而,我现在不能去拜托她。



我大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就像是发自内心的祈祷一般。



「雄介前辈!在不在!」



没有回答。然而,教室最前排的座位,突然动了。



趴在桌子上的某人抬起脸。凶恶的金发随风飞舞。



今天很少有的一大早就来学校的那个人,侧眼看到我。他以轻快的动作举起手。



「在————————!」



前辈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老师叫喊着什么。同时,我们跑了起来,直接冲出了校舍。



前辈没有问我缘由。



我在来到钟塔之前,也什么都没说。



「————原来如此呢。果然是真货啊」



这下可糟了啊,小不点。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信号异常呢。



学姐听了我的话之后,如此说道。他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红砖塔。



在他背后,自然而然地背着棒球包。前辈眯起眼睛,挠动额发。



我,拼命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话。



————原来如此呢。果然是真货啊。



「真货,是指什么!」



「就是那个。就和之前给你看过的那个,会笑的骸骨是一样的。世间流传的怪异大多数都是错觉或者可疑的谎言。不过,真货是存在的。真货遍布各处,悄然存在。这里啊,有种讨厌的感觉哦。啊、真货就是这种感觉呢,果然没错啊」



前辈不悦地哼了一声,向钟塔内部窥探。满布尘埃的塔内,染上微微的昏暗。里面空无一人。将八重和凛子吞没之后,钟塔陷入沉默。



「墙壁一瞬间染红了、么…………原来如此呢」



前辈摸着下巴。他左右转动脖子,看着我。



然后,若无其事的向我问道



「于是,小不点想怎么做?」



「—————————咦?」



我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想怎么做,当然一开始就决定了。我连忙继续说道



「当、当然是想把消失的两个人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