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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III(1 / 2)



这故事有点古老。



猫曾和四名少女说话。



猫察觉失踪的那名少女遭遇到了什么。



猫是很聪明的野兽,它知道失踪的少女已经死了。



猫和四名少女说过话,也一起玩耍过。它认为这四名少女极其丑恶。



猫不是人,也不曾杀人。



猫知道人类杀死另一个人类是多么残忍的事。



猫埋葬了没有回来的女孩,她看不起那几名少女。



猫心想,总有一天要玩弄一下那些少女。



猫就是猫。猫本来就是残酷的生物。



猫认为玩弄那几名少女也无妨。



终于,适当的时机到来。



当欢乐的时刻降临,猫愉悦地抱着沉甸甸的肚子。



于是,意气风发的猫决定去捕捉小乌。



谁会因此责备地呢?



因为,猫就是猫呀。



*  *  *



「小田桐君,我的确很懒惰。我的信条就是不做那些不想做的事,关于这点我并不否认。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责备我啊。」



茧墨背对着我闹别扭,黑色人影在皮沙发上转动,衣衫不整,裙摆如乌鸦羽翼般张开。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叹了口气。



「我没有责备你,只是觉得自己承诺过的事就应该负起责任。」



「我已经做了,这样你没话说了吧?」



「偏要拖到我催你才肯动手也是事实吧?」



茧墨不再回应,她躺在沙发上轻轻耸肩。



针对那间狗屋向茧墨提出建言后就变成这样了。她联络友人处理,之后就一路从昨天闹脾气到现在。看着她的背影,我再次叹息。



不管发生什么事,茧墨都不会变。她总是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但我却愈来愈烦躁不安,已无心配合她的任性。



「——————狐狸有可能回到这个世界吗?」



我不经意地问出口,茧墨果然还是不肯回答。



过了几秒,她终于转过头来:



「…………嗯?你说什么?刚刚你有说话吗?」



「狐狸是否有可能从异界回来呢?」



我做好心理准备后问道。茧墨不发一语,伸手拿起杯子,纤细的手指接着捏起一块巧克力,红色的玫瑰形巧克力在指尖绽放。



——————噗通。



她将巧克力放进杯中,用金色汤匙搅拌。



喝了一口之后她说:



「——————不可能。」



茧墨毫不犹豫地断言。我皱起眉头,若真的不可能,那就很不合理了。



所有的事件都显示狐狸已经回归现世,但茧墨却再度摇头:



「异界深不可测。只有茧墨阿座化能够在其中来去自如,只有我。我是独一无二的超能力者,借用猫的说法,我是出类拔萃的妖怪。



异界是我的游乐场,但对其他人而言,那里只能成为吞噬他们的地狱。



茧墨又喝了一口。她双腿交叉,手支着下巴,脚踝上戴着一条玫瑰脚链。美丽的红色微微晃动,闪烁出耀眼光芒,



「他不可能从异界回来,而且也不可龙有其他超能力者能够将他从异界带回来。这次的事件恐怕真的和狐狸有关,但是……并非直接由他主导。」



绫君能够复活是因为她终于找到自我,也可能是狐狸的异能在这个世界重现些许力量所造成的结果。



茧墨叹息后再次摇头,这个动作看来有些烦躁。



她并不害怕,也不着急,只是有些烦。



「不论在什么时代,模仿都是极其丑恶的行为。若被模仿的对象原本就丑恶,那么仿制品将更加丑恶。」



「…………模仿?」



我的疑问让茧墨紧抿双唇,大大的眼睛眯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我,低低地说:



「没错…………就是模仿。还有,小田桐君,有件事想问你。」



茧墨的声音十分认真,她平静地问道:



「假设狐狸真的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她的问题冷酷地冲击我的耳膜。



我紧握双拳,我知道她这么问的用意。和绫见面之后,我反覆思考了好几天,胸口又开始痛了,我已经无法继续将他的存在埋进记忆深处。



——————我要杀死狐狸。



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却办不到。



现在的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当时的我想杀死那只狐狸。」



我像是要确认般呢哺着,试图回想当初的怒意,却怎么也想不起一度失去的东西。即使如此,对狐狸的憎恨与恐惧仍未完全消失。



我不想承认狐狸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但每当想起他独自一人留在异界,又让我感到难以忍受,一想像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待在异界,就没来由地想呐喊。很难以笔墨形容充斥在心里的复杂情绪,我还真是矛盾。



我恨狐狸,我怕狐狸,就算杀死他也消弭不了心头之恨。



——————但是,我……



——————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我解开包裹着掌心的绷带,毫无意义地重新包扎一次。茧墨什么都没说,也不催我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躺回沙发。



就在她闭起眼睛的一刹那。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类似戏剧开幕时会有的铃声急促地响起。



电话不停响着,茧墨缓缓张开眼,不慌不忙地坐起身,纤细的双腿跳跃般行进。她接起电话,放在耳朵旁。



「喂,茧墨灵能侦探事务所。喔……是你啊。有事吗?那个事件不是已经结束了?」



茧墨温柔地对话着,话筒另一端传来慌张的声音。



「很辛苦吧?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喔。不知道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消失。她目前并未出现在我附近。」



茧墨的回答令对方更加激动,但那人的声音渐渐变弱,最后甚至听不见了。一度将话筒拿远的茧墨再次放回耳边,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们应该不在乎她是发疯或消失才对。或许医院也该负点责任,不过,现在才来吵这些已经太迟了。反正你们也会像处理沙织君的问题那样,将一切解释成失踪吧?冷静一……我要挂罗。」



——————喀嚓。



放下话筒,茧墨转过身来迎上我的视线,弯起嘴角。



「是丽泉女子学园的人打来的。听说小鸟君从医院消失了。」



「——————小鸟同学?」



脑中浮现怯弱的她一脸害怕的模样,茧墨看着无言以对的我,静静点头。



「没错。她因精神状态不佳而住院治疗,但那家医院只是大学附设医院,并非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设施。院方将小鸟君安置在一般病房,几天前被她逃了出去。她瞒过护士们的耳目,自己走了出去。监视器也录下了小鸟君离开医院时的影像。」



小鸟穿着白色睡袍,披着毛衣离开了医院。



医院实在不该让长期住院的病患穿便服,小鸟穿着自己带去的衣物、混进看病的人群中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



「我不相信她能独立隐藏行踪……应该有人帮她。」



这时,我脑中浮现出另一名少女的身影。



少女以戴着猫咪面具的奇特造型看着我们,接着深深鞠躬并宣告。



——————先这样罗,后会有期。



——————叩咚。



奇妙的声音响起,过了几秒我才意识到好像有人从门上的邮件投递孔塞了东西进来。



我起身走去,看见一只信封掉在门前。我没有捡起那封信,而是立刻拉开大门。一抬头正好与送货员四目相对,他吃惊地瞪大双眼,接着点头行礼。大楼一楼原本设有事务所信箱,因为茧墨不想收到广告信而撤掉了。送货员困惑地看着我,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我跟着点头行礼,目送他离开,接着拾起信封返回事务所内。



简洁的白色信封上写着大楼房号与收件人姓名,背面用红色蜡笔写着寄件人的名字。



——————狐狸缄。



「…………哈……」



腹中的孩子蠢蠢欲动,但心中涌现的情感并非恐惧。我伸出颤抖的手按住肚子,小心翼翼地不要捏烂信封,走到茧墨身边递给她。



「小茧,有人送了这封信来。」



「谢谢…………唔……」



茧墨瞄了我一眼,收下信封并打开,一张信纸与『某个东西』从里头掉了出来。一块饼干大小的碎片落在茧墨腿上,接着滚落在地。打开信纸后,甘甜的香气随即扑鼻,数抹艳红从中飘出。



——————红色的花瓣。



信上用蜡笔写着:



「『故事将再次揭开序幕。』」



茧墨开始读起信里的内容,红色嘴唇轻柔地弯起。



她拍了拍信纸,轻轻笑了: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无聊。」



我接过信纸,逼自己专注在扭曲的字体上。肚子里的孩子又笑了,寒气窜上背脊,但这种感觉和恐惧不尽相同。声音从喉头涌溢,一股想要大叫的冲动竟化为笑声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的确很无聊。



『这故事将再次揭开序幕。



在某个地方有位很可怜的公主。



她被花儿抓住了,一直在等着某人去拯救她。



就像是那沉睡了百年的睡美人。



也像是被巫婆囚禁的长发公主。



她一直一直孤单地等待救援。



能拯救她的究竟是谁呢?』



——————正在读这个故事的你觉得如何?



——————啪唦。



我捏烂这张信纸并扔了出去。茧墨手上还有一张纸,上头打着简单的文字,还附上地图。



我想起白色的卡片。这张纸很像狐狸准备的那种卡片。



现在我更能理解为何之前茧墨会说是模仿。



「地图显示的似乎就是小鸟君被监禁的场所,没想到竟然特地跑来奈午市,还真是贴心。拉拉杂杂写一大堆,大意就是如果报警,小鸟君就会有生命危险……这次的狐狸会不会太谨慎了?」



茧墨弯起嘴角嘲笑对方,我也赞同她的意见。



——————虽然那人很想模仿狐狸,两者却存在着致命的差异。



演出出现破绽,不但用一般方式递送这封信,而且还写了过多的前提。若是狐狸,只会写些需要动脑才能搞懂的提示。



——————模仿犯。



大脑浮现出这个词汇。然而,那起事件的前因后果应该只有极少数牵连其中的人才知道,即使是那些逃走的日斗信徒们也不可能获悉详情。



为何能够利用那起事件进行模仿呢?



我不断思考着,突然又有点想抽烟了。忍不住伸手去拿时,不经意瞥见了地上的东西,那是刚才从信封中掉落的物体。



我捡起上头盖着红色花瓣的那个。



刹那间,视线染成一片血红。



「——————哈……」



胃部翻搅、喉咙发疼、肚子内部也开始滚动,愤怒烧灼着五脏六腑,手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块小鸟形状的木制胸针。



可爱的小鸟从中切成两半。



恶搞也该有个限度。这种为了自己开心而做出来的东西只让人觉得恶心。



——————到底把人当成什么?



——————啪咔。



我用指尖将胸针折碎,然后把变成单纯木片的胸针放在桌上。茧墨的热可可旁散落着如饼干一般的碎片。



茧墨捡起红色的花瓣并看着我: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走吧,小茧。我们也只能出发了。一定要把小鸟同学救出来,即使是模仿犯,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打算做的事情和狐狸一样邪恶。我们必须彻底破坏小鬼所安排的游戏。」



我轻抚肚皮,有必要的话就得借助这个孩子的力量了。雨香也开心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爸爸,



听着雨香撒娇的呼唤.我问茧墨:



「——————你呢?小茧,你打算怎么做?」



茧墨沉默了几秒,颇感意外地看了我一眼。



——————呵呵。



不一会儿,她小声地笑了。她拿起花瓣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浑圆的边缘。



「这次就先出动吧,小田桐君。我也不想总是被卷入别人无聊的消遣中,谁有那个闲功夫陪她们耍猴戏呢?如果有人想延续狐狸的故事——那我就算不愿意也得处理一下。得将他的故事书撕个破烂才行。」



湿润的舌头舔着花瓣内侧,茧墨露出一抹堪称妖艳的笑容并继续说:



「故事将再次揭开序幕。」



空气中飘着甘甜花香与铁锈味。



红色衬托着白皙的肌肤,茧墨边舔着花瓣边说道:



「既然开始——————就必须走向结束。」



——————咔滋。



红色花瓣粉碎在唇齿之间,那股甘甜的气味愈发浓郁。



茧墨就这么吃下了那片花瓣。



*  *  *



地图所指示的地点就位在奈午市山区。



从事务所开车走高速公路一路向西,参考地图来到这座山的半山腰处,一间小洋房伫立在阴郁的树林间。洋房旁紧邻着一座巨大温室,我看着地图确认地点,同时回想六月发生的事。



我和日伞曾走过这条路,不同的是在半路便右转了。我们去过这附近的某户洋房,现在看见的这栋房屋很像当时被大火烧光的那栋。



一样庄严且具有某种沉重的静谧,简直像鬼屋一样。



——————准备好的场所。



脑海浮现这句话。



难道这栋房子也是狐狸特意安排的地点?极有可能是我和日伞因他设下的陷阱在另一栋房子奋战时,狐狸用来等候的场所。



但是,为何会有其他人知道这里?



房子以耀眼的晴空为背景静静伫立着,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下一秒,有个东西刺着我的腰骨。一回头,就看见茧墨拿着纸伞。



「小茧,干么戳我?」



「看清楚地图,这里并不是对方所指定的地点。」



伞尖开始移动,原本指着洋房的红色纸伞慢慢移向一旁。



透明玻璃温室里,一片鲜红正不断摇曳。



「——————应该是温室喔。」



温室以纤细的骨架组成,镶嵌着许多切割成小片的玻璃,外型有如蜘蛛网,骨架还特地漆成黑色当装饰。玻璃另一头涂满密密麻麻的红,紧贴在玻璃墙上的红色宛如某种奇特生物,厚实的花瓣层层堆叠,让人联想到表皮迸开后露出来的肉块。



既浓郁又甜腻的铁锈气味窜入鼻腔,让肚子里的孩子不停蠢动。



——————红色的花是诞生于死者的花。



我率先走入温室,脚底立刻踩进水中。



——————啪吵。



地上有一层浅浅的积水,红色花瓣在富含溶解土壤与液肥的水面上如小船般漂浮。温室里种了许多植物,整齐排列的树木底下是满满的红花,植物与植物间有条泡在水里的小径。



——————喀嚓。



背后传来关门声,但我们并没有回头。



就这样一路前进。



——————啪吵、啪吵、啪吵。



像是孩子在玩水的声音不断响起,水面上的波纹逐渐扩大,我们在此起彼落的水声中继续前进。没多久来到一个开放的空间,圆形广场中摆着一组弯脚桌椅,桌上放着一杯红茶、奶盅瓶与茶点。



『猫』就坐在椅子上。



「——————嗨,你们来啦?」



她回眸一笑,身上穿着一袭宽松的黑色洋装,斗篷则脱下来挂在椅背。她脸上依旧戴着猫咪面具。



嘴唇弯成漂亮的弧形,彷佛真心欢迎着我们的到来。



一名纯白的少女仰卧在她脚边。



少女的长发浸在水里,纤细的手腕上裹着厚厚一层绷带。身上质料轻薄的睡袍整个湿透,紧贴着身躯。横躺于水面上的她,彷佛漂浮在河川之中。



那个样子让我联想到欧菲莉亚。



因疯狂的悲伤而溺死的女人。



「小鸟同学!你没事吧?」



我不理会猫,迳自冲到小鸟旁边抱起她纤细的身子。水滴自她的发丝落下,重新流回地面。小鸟的身体虽然纤瘦,却重得像具尸体,皮肤也十分冰冷。



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淡茶色的眼珠愣愣地望着玻璃天花板。



——————咻。



她嘴里掉出一片花瓣,边缘被撕裂的花瓣缓缓飘落。



我这时才注意到,小鸟的嘴正快速地活动着,下颚左右摇晃时,从嘴唇的缝隙可以窥见洁白牙齿与鲜艳的红色。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我清楚听见牙齿咬合的声音。她保持双眼圆睁的状态,咀嚼着某种东西。



全身的寒毛同时竖起,我赶紧伸手掰开她的嘴。



「小鸟同学,你在吃什么……」



——————啪哒。



咬成一团的红花从她的上颚掉了下来。



红花团里的汁液跟着流出,暗红色的团块有如肉块,当中混杂着真正的血肉。小鸟的舌头被牙齿咬伤,留下数道扭曲伤口。



她露出诡异的笑。



不正常的笑容里没有喜悦。



就只是个笑容。



「真是的,我不能再视若无睹了。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位小姐,可爱的人。但女人天生就是爱嫉妒的生物,所以你也该多注意一下我呀。」



猫开始说话,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



我轻轻放下小鸟,她像个人偶般张着大眼睛仰躺在地上。我起身看着那只猫,她用单手撑住下巴,翘着二郎腿坐着。



脸上挂着笑脸猫风格的笑容。



「对了,我还没有好好的跟你们聊天呢。」



我冲过去朝她脸上揍了一拳。



猫咪面具裂开,椅子发出巨响倾倒在地,悠里护着肚子摔了出去,在水面上滑行,撞到挡土用的砖瓦后才停住。她不停喘息,挣扎着想站起来,我迅速走近她。



揪住她的洋装往上提,她的嘴唇流出鲜血,脸颊也肿了一块。



猫颇感意外地看着我。



「我不想和你聊天。说!你对小鸟做了什么?」



「哎呀,真叫人吃惊呐。没想到你竟然会打女人……还是说因为你不把我当人看,将我当成『妖怪』所以才出手打我呢?」



悠里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她表情一变——



轻浮地笑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很开心喔。」



她愉快地说着,我放下了高高抬起的手。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但我依然揪着她的衣服不放。



「闹剧就此结束。待会儿再好好问你话,先离开这里。」



我揪着悠里的衣领往门口走去,她并未挣扎,就这样被我拉着走,像是被主人拎起来的猫咪一样顺从。接着,她突然开口:



「………………『被诅咒的公主无法离开玻璃制成的棺木。』」



朗读故事般的语调让我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向被我拖行的悠里,她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一旦离开玻璃棺木,她的呼吸将立刻停止。』」



我迎上悠里的视线,接着看了看小鸟。



小鸟依然躺在地上,拾起白皙的手臂,手上抓着红色的花瓣。



花瓣随着残忍的撕裂声而粉碎。



「——————你说谎。」



「——————怀疑的话就试试看啊。」



我瞪着悠里,然后松开了手。



悠里缓缓站起身,手贴在胸口弯腰行礼。



「欢迎…………两位的到来。可爱的双人组,欢迎你们大驾光临。」



「——————小田桐君。」



耳边传来悠闲的呼唤。不知何时茧墨已坐到椅子上,正翘起腿吃着巧克力饼干,手中多了一张卡片。



白色的卡片就放在红茶的托盘上,茧墨翻到背面,朝着天空高高举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游戏啊。」



——————咻。



茧墨扔出卡片,我赶在卡片落水之前接住。



卡片上写的是一则故事,我看着上头不甚清晰的字体。



『在某个地方有位很可怜的公主。



她被花儿抓住了,一直在等着某人去拯救她。



就像是那沉睡了百年的睡美人。



也像是被巫婆囚禁的长发公主。



她向巫婆许了个愿,然后接受巫婆的诅咒。



被诅咒的公主无法离开玻璃制成的棺木。



一旦离开玻璃棺木,她的呼吸将立刻停止。



棺木就这样持续封闭,红色的花也持续埋葬着她。



能解开诅咒的究竟是谁呢?』



「——————正在读这个故事的你觉得如何?」



悠里抢先念出最后一句。她将双手放在背后,定定地望着我们。



过了几秒,她无奈地摇头:



「你们这样无视我的存在,会伤了我脆弱的少女心呢。如果能多释出一些善意就好了,我喜欢开玩笑,却不喜欢被人耍着玩。以上就是本游戏的规则,请以诚心诚意的态度,努力拯救公主吧。」



否则,身为出题者的我也会玩不下去呢。



悠里说完再度弯腰,即使失去了猫咪面具,她的眼眸依然如野兽般发出精光。茧墨转动着卡片,上头绘制的猫咪图样跟着旋转起来。



——————啪。



茧墨停止转动并问道:



「你的条件和那只狐狸相比,显然好太多了。他开的条件不外乎旁观、自杀与杀人的三选一,你却有些不同。说吧,你假借狐狸的名义玩这游戏,究竟有何目的?」



悠里面带微笑,灿烂的笑容好像一只猫。



她抬头挺胸,有如站在舞台上的演员,声音清朗澄澈:



「请两位好好想想,我没有非得逼死你们不可的理由。既然如此,稍微增加一些备案也可以吧?我的所作所为终究只是模仿,若有什么地方不够周全还请见谅,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菜鸟罢了。」



大方承认自己的确是在模仿狐狸之后,悠里第三度弯下腰。手放在肚子上的她笑容可掬,茧墨眯起眼看着悠里。



「你——————究竟是什么?」



猫笑了。打从心底开心的笑。



接着,它说出答案:



「——————猫是狐狸的使者,一个能够理解妖怪的妖怪。」



她脸上诡谲的笑容,和日斗异常相似。



*  *  *



「接下来……要再确认一次规则。」



茧墨对悠里说。



她们两人像是一起喝下午茶般面对面,后方的小鸟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她触摸着一朵红花并折断花茎。



——————咔。



残忍的声音响起,红花便落在小鸟的掌心。她拿起红花,咬下花瓣。



被咬下的花瓣消失在她口中,小鸟如捕捉到猎物的猎食者,开始吃起花来。



茧墨盯着猫,念出卡片上所记载的规则,猫咪弯起嘴角聆听着。



「『她向巫婆许了个愿,然后接受巫婆的诅咒。被诅咒的公主无法离开玻璃制成的棺木。』」



「告诉我,可爱的小姐,你觉得如何?」



茧墨优雅地拿起花朵形状的巧克力,用牙齿咬断。



——————喀。



巧克力花彻底变形,茧墨边吃边开口说道:



「公主所受到的『诅咒』无法单方面解除。小鸟君向你许了某个『愿望』,就如同那些曾经依赖狐狸神力的人。只要小鸟君愿意放弃『愿望』,她所受到的诅咒就能解除。就是这么回事,对吗?」



「——————没错,不愧是你。方向十分正确,原来如此。太棒了,真开心啊。」



猫咪开心地笑了。她没拿茶点,取而代之抓起一块泡红茶用的方糖,喀哩喀哩地啃了起来。



小鸟向猫许了某个愿望。就像那个向巫婆许愿并受到诅咒的人鱼公主。



为了救人鱼公主,公主的姊姊们割去心爱的秀发,请人鱼公主亲手杀死王子。



——————人鱼公主代表着我无法拯救的人。



要怎样才能拯救小鸟昵?



「小田桐君,首先要阻止小鸟君继续吃花才行,」



坐在椅子上的茧墨说道,但眼神依旧没离开猫。



背后持续传来吃花的声音。



——————咔滋、眯滋、咔滋。



小鸟不停地吃着,不断进食又泪流不止的模样好像那些犯了毒瘾而不受控制的人。



「最好别吃那些原本开在死者身上的红花。虽然种在这里的花和那个时候的花不全然相同,但她的样子很不正常。」



——————像是被那些花儿控制了一般。



茧墨喃喃说道。小鸟抬起头后歪着脖子,露出一个崩溃的笑容。我走到她身旁蹲下,小鸟开始发出奇异的声音。



「……呜……嗯?」



我静静拿走她手上的花,小鸟暂时没有反应,只是咽下了塞在嘴里的花瓣。清澄的大眼睛看着我,小巧的嘴微微张开,



下一秒,声音爆发出来。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鸟哀伤地吼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她伸手捏碎身旁红花。我赶紧抓住她的腰,硬将她拖离花丛。她不断挣扎,手掌打到我脸上好几次,指甲也划破我的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静点,小鸟同学,这个花……!」



下一秒,小鸟全身僵硬,背部整个弓起,嘴角也淌下鲜血。混合着口水的红色泡沫从她口中冒出。



「小田桐君!」



「舌头……可恶!」



我把手伸进小鸟的唇间,硬将她的嘴撬开,接着取出口袋里的手帕塞进她口中。手帕迅速染上红色,出血量似乎不多,令我稍稍感到安心,此时小鸟身体一软便倒在我面前。我抱着瘦弱的她,完全松懈下来的身体变得十分沉重。



泪水从小鸟紧闭着的眼角滑落,她就这么昏了过去。



「看来……有点棘手啊。已经完全被花控制了。」



茧墨低语。我能理解她这么说的理由,小鸟真的被红花给束缚了。



若将红花自小鸟身边夺走,她可能会死。



这让她——————变得更像是因疯狂而死去的欧菲莉亚。



「若不放弃『愿望』就无法解除诅咒。你应该很清楚。」



猫咪如唱歌般说道,我狠狠瞪着她,猫咪愉悦地抓起一块方糖。



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目的为何?但在小鸟恢复正常之前,我们必须陪她玩下去。



如故事所言,小鸟已经被花抓住,失去花她将立刻死亡。我让小鸟躺在我腿上,抓起一朵盛开的花。



为什么她要吃花呢?



——————咔滋。



一股冲动驱使之下,我也把花塞进嘴里,霎时间一股铁锈味与甜香充斥口腔。



「……喔?小田桐君,没想到你对吃花这种事也有兴趣?」



茧墨不解地问道,我没理会她,继续咬着花瓣。那股像化妆品的甘甜香气让人想到女性。我忍着黏在牙齿上的恶心口感,反覆咀嚼。



不好吃,只有香味而已,几乎没有味道。



想像不出小鸟吃花的理由。



「吃花——————只不过是种比喻。」



茧墨低声沉吟,我抬起头,悠里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不错、不错。还不错嘛,只是……似乎有点太快了。」



茧墨拿起杯子,她看着里头的红茶眯起眼睛。



她将杯口倾斜——



——————哗啦。



红茶落入水中,琥珀色在水面上扩散开来。



「请问有热可可吗?如果能泡浓一点就更棒了。」



水面一瞬间染上红色又立刻恢复原状,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桩自杀的情形。花朵散发出的铁锈味加快桩自杀的脚步,躺在我腿上的小鸟睁开眼,纤细的手指摸索着塞在嘴里的手帕。



沙沙。她拉出沾满血液与唾液的手帕。



她的手腕上包着厚厚一层绷带。



为什么她手上包着绷带?我现在才觉得疑惑,因为那像是割腕自杀所留下的伤。



医院并未提及小鸟住院时曾自残,如果有,那么小鸟的脱逃行为势必会引起更大骚动,校方也会更早开始联络茧墨。所以那应该是到这里之后才受的伤。



手腕的伤与地板的水,将两者放在一起思考后,脑海浮现诡异的想像。



将手故进浴缸中割腕自杀。



仿效这样的效果,将手放在浅浅的水里,刀子一划——



背脊窜上一股寒气。小鸟失踪至今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若她重复割腕好几次,那么地上这层浅浅的水应该已经混入了她的血。红色花儿随风摇曳,我蹲下来胡乱拨开一团花,发现那些灌注在走道上的水被设计成会沿着砖瓦渗进花丛下方泥土。红色的花正吸收着混有小鸟鲜血的水。



多希望这只是我的妄想,然而,小鸟手上的伤应该是这样来的没错。种植在盆栽里的花会吐出肉块,将死者的怨念化为实体,但这里的花却不会吐肉。相对地,它们盛开着等待某人享用。



先前的红花开在死者身上。



而这里的花却因鲜血而绽放。



先前的花象征死者的愿望。



而这里的花却回应小乌的愿望而绽放。



——————哈哈!



一想到这儿,眼前突然一阵摇晃,肚子里的孩子放声大笑,脚边的水开始产生变化。某个东西聚集到我脚下,渐渐浮现红色的圆,那些扩散在水里的血液慢慢凝聚起来。



那团血触碰到我的身体。



接着,视线开始切换。



「………………小……茧?」



——————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