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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II(1 / 2)



某地方位着一户感情融洽的家庭。



他们相处和睦,过着朴实的日子。



这样完整的幸福如球体般完美。



但是,某一天,他们的完美出现了缺口。



他们深深哀叹着,泪水入雨一般敲打在地面。



降临在人类身上的灾难就是如此没有天理。



不论老幼、贵贱都一椽。



当然,感情好的家庭与相互交恶的家庭也一样。



因此,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个可怜的悲剧。



所以主便施了恩惠给他们。



为了让家里再次充满欢笑,他们今天也一样切着面包。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请祝他们好运。



——————话说回来,有任何人说过那个主就是神鸣?



*  *  *



我想起掉在地上的内脏。



仰望着沸腾的火热太阳,想起之前的事件。暗红色的子宫掉在灼热的路面,被烫成白色。并不是亲眼所见的光景,却极为鲜明地重现在眼底,脑中还同时闪过其他影像。



在夜空中落下的自杀尸体。



那时也像现在这样,在酷暑之中与这把红伞一起走着。



「我讨厌夏天,小田桐君。巧克力一拿出来就融化了,伤脑筋。」



——————嘎嚓。



茧墨咬着开始融解的巧克力,然而抱怨着的她皮肤上却连一滴汗水也没有。



仿佛只有她本人可以避开夏日的高温。



我们在一望无际的晴空下走着,开来的车子停在后面,堵住了大半道路。我只能祈祷警察不要过来开单,罚我们违规停车。



我茫然环顾四周,看见一片稻田。



泥土与稻穗的味道充满肺部,依照茧墨的指示来到这儿,一个陌生的地方。奈午市边缘地带,远离市中心的这个地区大多是稻田,笔直的一条道路划开满是翠绿稻穗所形成的大海。除了远方可以看见一栋像是养老院的建筑之外,没有其他大型的建筑物。看着这个与都市开发绝缘的地方,内心充满一种凄凉的乡愁,这儿就是日本原有的样貌吧。



但是,走在路上的歌德萝莉彻底粉碎纯朴的风景。



「走快一点,小田桐君。这里实在太热了。」



茧墨站在红色纸伞下喃喃地抱怨着,笔直的道路上没有任何遮蔽物。



被车子辗毙的青蛙贴在路面,晒成青蛙乾,



当下气温已经超过三十六度,如瀑布般的汗水湿透衬衫。茧墨迅速地走着,丧服般漆黑的服装在夏日的光景里飘然晃动。



远方传来蝉叫声,温热的风徐徐吹拂。



红与绿的对比印在眼帘。



亮丽的色彩刺激着眼睛。



身处喧嚣的季节,涌起不祥的预感。



*  *  *



「————到了,应该是这里吧。」



茧墨停下脚步,我也跟着抬起头。眼前耸立着一栋古老的日式建筑,左右两边都是稻田,让它有种像是「乡下的阿嬷家」一样的感觉。屋旁有小型车库,停放着脚踏车并放置园艺工具。似乎是从庭院传来蝉的大合唱,吵杂的蝉鸣充斥耳中。



这里是哪?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红色纸伞下方的茧墨浅浅一笑,呢喃似地回答道:



「听说连续自杀事件的起点,是发生在西区住宅的全家集体自杀事件。当中唯一生还的男孩——佐藤晴宏,现在住在奶奶家。」



看来,这栋房子就是佐藤晴宏的奶奶所居住的地方。我仰望古老的房屋,强烈的光线照在我的背上,屋子的外墙上映出一个黑色人影。



「晴宏和两个姊姊、父亲、母亲一同住在那个住宅区中,是个和乐的家庭。但是某天早上,这家人突然用面包刀互砍,割开对方的喉咙,刀刃长度是二十四公分,于是他们一个个倒卧在平常吃的温热早餐旁。



餐桌上放着用杯子盛装的玉米浓汤、番茄沙拉与炒蛋,刚烤好的土司和奶油。



真是营养满分的早餐。茧墨的话让我想像出一整桌丰富的餐点,全家人围绕着铺上桌巾的桌子排排坐。



但是,相对而坐的人们却一动也不动,因为他们的脖子已经被割开。



血迹喷溅在桌面,而坐在主位的是——



「但是,人数上来说,要两两互砍的话还多了一个人。」



唯一活下来的人就坐在那。



我甩甩头,挥去恶心的想像。



「听说晴宏很冷静地接受了家人的死亡。直到现在还是查不出这家人自杀的理由,尽管诡异,但没有证据显示有人教唆他们彼此相残。考量到家属的心情,只对外宣称是家族自杀——后绩却发生许多类似的案件,警方才开始释出相关情报——佐藤家的事件也因此被归类到连续集体自杀案件。由于是第一起事件特别受到瞩目,很多人把该案重新拿出来调查分析——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收集资料,这些人的调查对我大有帮助。」



茧墨坏坏地扬起嘴角,我们怀疑这次的连续自杀事件也是茧墨日斗的杰作。不难想像为何茧墨家会在那个时间点开始调查,茧墨八成利用了本家的力量。



「好,先转换一下话题,跟你说一个灵异怪谭吧,小田桐君。发生时间在七月半,最近的事,听说某个跑去访问遗族的记者在吃了闭门羹后,正要打道回府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喔。」



想起至今遇过的怪事,不难想像那奇怪的声音是什么。



茧墨的笑容更深了,她慢慢地说出解答。



「————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是一家人愉快的笑声喔。对了,小田桐君。」



「什么事?小茧。」



听到我的疑问,茧墨缓缓转过身来,纸伞靠在她的肩上,她懒洋洋地眨眨眼。



苍白的肌肤光滑美丽,连一滴汗水也不肯流下来的她低声说道。



「我已经受不了了。」



——————我讨厌夏天。



接着,茧墨倏地往后一倒。



「小、小茧!小茧?你到底在干嘛?」



我慌张地询问着,茧墨的视线游移,昏倒前抛下的纸伞在身旁转动,她轻笑出声。



「呵呵……抱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讨厌夏天。小田桐君,我们要快点,不然会有危险。」



「你之前不是也能在盛夏时出门闲逛吗?」



「当然可以啊,我又不是雪女,只出来一定的时间绝对没问题。可是今天实在太难熬,在没有阴影的地方走个不停……太辛苦了啦。」



茧墨一如往常口若悬河。不过,她的眼神的确很虚弱,不像在开玩笑,但她的身上仍旧一滴汗也没有。



「难道小茧你……并非不觉得热,只是单纯属于不易流汗的体质?」



「很可惜,小田桐君,我身体的发汗功能弱到会吓死你。」



茧墨虚弱地笑了,但这可不是能一笑置之的状况。



我环顾四周,找不到可以让茧墨休息的阴凉处,也没有冰块之类的物品能够冷却动脉。茧墨紧闭双眼,一动也不动。我先把她的头自烧烫的路面抬高,我蹲在地上,一脸焦急,这时头上突然出现一块阴影。



「请问,她怎么了?」



一张稚嫩的脸庞看着我,一名十三岁左右的纯朴男孩站在身边,低头看着我,



他手上拿着一条绿色的橡胶水管。



这时我才注意到一件事。



他来车库是为了拿水管替庭院洒水。



眼前的男孩一定是家族自杀事件中的生还者——佐藤晴宏。



*  *  *



叽、叽……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银色的飞沫随着可怕的声响喷射出去,水柱拍打着深绿色的叶子,阳光照射让飞沬形成小小的彩虹。水滋润了土地,让土地转为深黑色,接着又立刻蒸发。



坐在檐廊看出去的庭院十分宽阔。



向日葵绽放巨大的花朵,黄色的花儿们随微风沉甸甸地摇晃着。



晴宏捏着水管前端,让水洒在整个院子里,水滴乘着风飘散在我们身上。



就在我眯起眼睛享受着些许清凉感时。



「不好意思,小田桐先生,能不能帮我关水龙头?」



「喔,好啊。」



叽、叽、叽。



依照晴宏的要求关上水龙头,他随即露出开朗的笑容,将还在滴水的水管放到地上。管子里残留的水渐渐流出,蔓延至附近的地面。



水洼里倒映出蔚蓝的天空。



「不好意思,还让客人帮忙,我每次都不小心洒太多水。」



晴宏说完,动手卷起水管。阳光照在湿透的地面,让周围的湿度上升不少,蒸出一股土地的芬芳气味。我拿起放在一旁的麦茶,杯中冰块碰撞出清脆声响,泡的略浓的茶香气十足……真好喝。放下渗出水珠的玻璃杯,我仰望着天空。



舒服的好像置身在梦里。



但这里是现实世界。



「别这么客气,我们贸然跑来拜访才失礼,给您添麻烦了。」



「哈哈哈,没关系啦,不要对我这种小孩过分客气了。茧墨……小姐是吗?我们不送她去医院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她自己也说没事了……应该还好吧。」



茧墨在隔壁的佛堂休息。躺在夏季床垫上的她双手交叠,正闭目养神中,她的眼睛上面盖着一条湿毛巾,头至脖子枕在冰枕上。



她一动也不动,但应该还在呼吸。



晴宏说佛堂是这间房子里最凉爽的房间,但我不好意思就这么窝在那,便主动提议帮忙洒水。



刚才茧墨昏倒让我手忙脚乱,晴宏好心建议我让茧墨在他奶奶家休息。陈旧的房子里没有开灯,取而代之的是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夏日阳光。



房间里飘散着蔺草香,让人感觉舒适。我看着晴宏,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稚气尚存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年纪虽轻,却已有半个大人的样子。或许是正在放暑假的关系,收拾水管的他看起来十分开心。



观察着他的同时,我感到一抹不安。



眼前的男孩与茧墨告诉我的情报未免相差过大。



这个男孩案发当时应该也在现场,一起坐在染遍鲜血的餐桌旁。



难道他已经释怀了家人的死?抑或是已经完全遗忘了那段悲惨可怕的记忆?



不无可能。



——————但是。



「小田桐先生,要不要吃点仙贝?茧墨小姐好像还在睡。」



以一个惨案的生存者而言,他未免太开朗了点。



「不用了,谢谢。请别费心。」



我站起来回答他,脱下凉鞋正踏上檐廊的晴宏疑惑地看着我,我望着歪头的晴宏问道: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借一下洗手间吗?」



「啊,当然可以。从这里往左一直走就到了,尽头那间就是洗手间。」



道谢后,我走出佛堂反手拉上纸门,穿过漫长的走廊,脚下的木地板因我的体重而发出咿呀声。这一瞬间,我想起某个人。



『是不是很漂亮?我姊姊很棒吧?』



——————他们好像。



尽管言行举止并不完全一样,而且晴宏也没有她那种显而易见的疯狂气质。



可是,晴宏那天真的笑容……



「————何必想太多,小田桐君。世上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事物。表皮光滑红润的苹果,也可能隐藏着致命的腐败。」



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我在走廊停下脚步。



背后的纸门被缓缓拉开,地板出现另一个咿呀声。



「不打开看看里头,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而,我们现在就在房子里头,真是方便。」



的确,这儿就是房子的内部,笼罩在浓厚阴影下的走廊就在眼前。



正觉得奇怪,茧墨怎么会突然晕倒,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小茧?」



但是当我回头时却忍不住噤声。



茧墨正以纸伞充当拐杖,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立着。



「…………你是不是乖乖回去躺着比较好?」



「呵……别开玩笑了,水田桐君。无聊和身体不舒服,我宁愿选身体不舒服……嘿、呦……」



茧墨蹒跚地迈开脚步,她走到吃惊的我身边,伸出手。



包裹在黑色蕾丝手套中的手,指向微微开着一条缝隙的纸门。



「这间佛堂没有那个。」



冷静的声音飘进耳朵,茧墨斜眼瞄了我一眼。



她缓慢地弯起鲜红的嘴唇。



「没有什么?」



「没有家人的遗照或骨灰坛。」



茧墨微微笑着,露出悠闲的猫咪似的表情。



「连香都没点——明明家里最近才出事,却没点香。」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居家风景中,最令人起疑的一点。



蝉的大合唱冲击着耳膜,茧墨一拐一拐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咿呀作响。她忽然伸手搭在镶着毛玻璃的拉门上。



——————咔。



——————打不开。



「这门……被锁住了,原来如此。」



茧墨笑着继续前进。要是被晴宏看见我们在这探头探脑一定会起疑,但茧墨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走便来到玄关,门的另一头有着强烈的夏天气息,昏暗的玄关放着一个玻璃鱼缸。



里头饲养着像是在庙会上捞来的小金鱼。



其中一只已经翻肚。



「小田桐君,还记得吗?你刚刚背着我,在晴宏带领下走进这间房子时,我虽然闭着眼睛,但一直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喔。」



茧墨这么一说,我开始回想刚才进屋的情景。我慌张地脱了鞋,跟在晴宏后方进入屋内,他说了一声:请往这儿走之后,迅速地迈开脚步。



「除了你之外,他有和谁说话吗?」



他和奶奶住在一起,带陌生人进屋却没打声招呼。



背上冷汗直流,房子里只听得见不绝于耳的蝉鸣。



「——————会不会他奶奶不在家?」



「别说这种连你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咿呀。



茧墨踩着木地板继续前进,沿着走廊笔直地走着,然后一一打开房门。放置钢琴的西式房间、储藏室……然后,我直接看到了那个。



那是一间放着矮桌的小房间,地上铺着棉被,有个人躺在棉被上面。房里满是蚊香的味道,躺着的人脸上盖着整齐的白布。



那人有着一头白发。



「这…………是怎么回事?」



「…………」



茧墨静静地靠近那具尸体,还来不及阻止,她便迅速掀开尸体脸上的白布。



白布底下的脸孔充满深沉的痛苦,僵硬的嘴唇还维持着微张的状态,就好像死时的痛苦凝聚在她的表情上一样。



但是,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的死应该和灵异现象无关,单纯的自然死亡。可能死于心脏病发作或脑溢血,判断死因就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了。真无聊,还以为她的脖子上会有面包刀切出的伤口哩。」



茧墨一脸无聊地说着,寒气窜上我的背脊,忍不住想朝她大吼,就在这个时候————



「————小田桐君,你先去房间外面。」



茧墨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明就里的我不禁屏住呼吸。茧墨用锐利的眼神瞪视着我。



「先不要问原因,先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立刻出去!」



在茧墨的催促下,我依言走到房外,一边看着伫立在尸体前方的茧墨,一边拉上纸门。就在我走出房间大约两、三步的距离时。



「啊!原来您在这儿,我找了您好久呢,小田桐先生。」



平静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调轻抚我的背脊,一回头,晴宏就站在后面。他维持一贯的笑容站在那儿。



不知为何,他手里拿着在玄关见过的,装有金鱼的鱼缸。



「难道您迷路了?洗手间在这一边喔,是不是觉得很难找?我刚来的时候也有点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他像是在替我解围似地笑着说,其实从有檐廊的房间到洗手间,真的就像他说的直直走就到了。



根本不可能迷路。



晴宏说完便迳自走开,像是要带领我前往洗手间。我看着他的背影,硬是吞下心中沸涌起的不安。



他的奶奶已经过世。



为何尸体会放在家里?



「嘿唷,有点重……啊,抱歉,先让我用一下喔。」



晴宏灵活地拉开洗手间的门,首先看到的是洗手台,接着是一面用胶带补好裂痕、闪着光芒的破镜子。洗手间的天花板上有几只小昆虫旋转飞舞。



晴宏走过身边时,鱼缸里脏污不堪的水摇晃着。



一只翻肚的金鱼浮在水面上。



像雷根糖似的红色身体跟着水波晃动,下方还有好几只金鱼生龙活虎地游来游去,这就是刚才被放在玄关处的鱼缸。



晴宏拿鱼缸来洗手间做什么呢?



当我正感到疑惑时,鱼缸倾斜,金鱼的浮尸被倒了出来。红色的身体自鱼缸边缘滑出,翻肚的鱼儿就这么和水一起掉在马桶里。



连那些还活跳眺的金鱼也一起被倒出来。



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啪沙。



鱼儿们用力扭着身体从鱼缸滑落,白色的洗手台卷起强烈漩涡,吸走所有金鱼。砰地一声,洗手台的塞子被盖上。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搞定。」



————喀啦。



空空如也的鱼缸被晴宏扔在脚边,他脸上的表情让人心惊。



他笑容满面,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没来由的笑着。



「为什么……要扔掉金鱼呢?」



说完,我才发现忘了和刚才一样使用敬语。晴宏低头看着空鱼缸,想了一会儿之后,好奇地歪着头。



「因为,死掉的鱼太可怜了啊。只有它死掉,其他的鱼儿却还活着。」



晴宏耸耸肩后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强调似地呢喃着。



「太可怜了啊。」



瞪大的诡异双眼逼视着我,像是要强迫我认同他的感想。



那眼神说着绝不允许任何人否定。



我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看见我的回应,晴宏恢复了笑脸,之前那种天真的表情再度出现。他从我身边走过,回到走廊。



但又突然停下脚步。



「啊————————对了,小田桐先生。」



刻意停顿一段时间后,他叫了我的名字。



他转过身,给了我一个温和的笑容。



「现在用餐有点早,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呢?」



他的笑容似曾相识。



非常扭曲的表情。



*  *  *



晴宏站在锁上了的玻璃门前,手里拿着钥匙慢慢插入门锁。



——————喀嚓。



钥匙转动,发出清脆而坚硬的声响。这时,我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他打开的并不是房门,而是紧闭着的墓穴。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吃晚餐还太早,将厨房上锁这一点更是奇怪。



晴宏本人却不觉得太早吃晚餐,或者把厨房锁上有什么不对,他依然保持笑容。我的背冷汗直流,但是我不想对这些奇怪的举动发表任何意见。



『这门……被锁住了。原来如此。』



兰墨刚才笑着这么说。



很想看看门的另一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晴宏的手搭在门把上,满脸笑容地转头说:



「请进。」



——————喀啦。



像是墓穴被开启而涌出寒气,



还有,刚烤好的面包与奶油香味。



整个厨房充满早餐的香味。陶杯里斟满热腾腾的玉米浓汤,大碗里装着美生菜与番茄做成的沙拉,盘子里则是半熟的炒蛋与厚片土司,奶油渐渐融化在烤的微焦的土司表面。



盘子旁放着面包刀。



四把长长的刀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摆在那,填满餐具间的空隙,互不交叠地摆放着,和平的餐桌上有着突兀的物品。



而餐桌旁的椅子上,上演着更离奇的一幕。



「爸爸,帮我拿那个!」



「裕子,不要聊天了,快吃!快迟到了喔。」



「喂、弥生,我的咖啡咧?」



「对了,我今天要去社团,会晚一点回来,可以给我钱买晚餐吗?」



已经不在人世的死者们正怡然自得地聊着天。



读国中的少女转动手上的汤匙,杯子里的咖啡形成一个漩涡。



读高中的少女替面包涂上果酱,红色果酱滴在白色餐盘上。



带着眼镜的男人读着报纸,不知是否读到想看的报导而翻回之前的页面。



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和男人说话,她温柔地笑着并拿起一个杯子。



晴宏慢慢地走过去,坐在其中一个空着的位子上。



——————他坐在前方没有放置餐点的主位上。



彷佛要代替餐点般,他的面前放着一块空盘。



盘子旁边只有一把面包刀。



读国中的少女拨了拨短发,不知说了什么。读高中的少女则立刻反驳妹妹的话,大家哄然大笑,晴宏脸上也挂着开朗的笑容。



——————家人们的笑声。



我听着他们的笑声,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强迫自己停在原地。



我大概能理解眼前的光景是怎么回事。



应该已经下葬的死者复活,动了起来。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和我之前看过的有些微妙的不同。



「来啊,小田桐先生,请坐。」



晴宏满脸堆笑,手掌指示着他对面的位子。那里放着原本没有的第六张椅子,我的心开始狂跳,晴宏缓缓地以手撑住下巴。



他,正等着我入座。



茧墨尚未出现。



我牙一咬,拉开椅子坐下,椅背靠到冰箱。



——————就在这一瞬间,红色的文字跃入眼帘。



我忍不住回头细看,冰箱上贴着许多便条纸,那个东西就混在众多便条纸当中。白色的图画纸上用红色蜡笔写着某些字,但是,最后一行却是用原子笔补上去的,带有讽刺意味的文字跃然于纸上。



我再次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的晴宏依然微笑着。



只有他没加入大家的对话中。



我再度看着图画纸,读了起来。



某地方住着一户感情融洽的家庭。



他们相处和睦,过着朴实的日子。



这样完整的幸福如球体般完美。



但是,某一天,他们的完美出顼了缺口。



他们深深哀叹着,泪水如雨一般敲打在地面。



降临在人类身上的灾难就是如此没有天理。



不论老幼、贵贱都一样。



当然,感情好的家庭与相互交恶的家庭也一样。



因此,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个可怜的悲剧。



所以主便施了恩惠给他们。



为了让家里再次充满欢笑,他们今天也一样切着面包。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请祝他们好运。



「——————话说回来,有任何人说过那个主就是神吗?」



晴宏念出最后一行字。我和他四目交接,那些死而复生的家人们则继续热烈地交谈着。



给我果汁好吗?下次放假的时候去旅行。我想说关于邻居的事。对了,我们学校啊。最近好像有个可疑人士出没喔。听我说嘛,就是那个啊————



家人的笑容重新回到只有他一人生存下来的餐桌上。



但晴宏却没有参与家人间的对话。



——————叽。



我重新坐正在椅子上,看着晴宏。我和他在开心谈笑的家人之间四目相对,他双手交握,倔强地看着我,嘴边仍充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