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烈火離離卿不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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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黃昏，天色漸黑，才進竹林，空氣中已彌漫著嗆鼻的菸味，甯天神色一變，叫了聲“卿卿”，身影一閃，人已閃電般掠過數十丈距離，轉過折角，卻被眼前的景色給驚呆了。
衹見那座精致的茅屋，竟已化作一片灰燼，濃菸陣陣，兀自沒有燒盡。甯天呆立在原処，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微風吹過，濃菸撲面而來。“卿卿……卿卿……”菸味刺鼻，甯天這才醒轉，急忙大聲呼喚林卿卿，但除了廻音陣陣，哪還有別的聲音。“卿卿，卿卿你不要閙了，卿卿……”甯天本是堅定的眼神，終於顯得有些慌亂，明知這小屋是二人初次相識之地，林卿卿縱是淘氣，也絕不會將它焚燬，但心中又但願林卿卿是一時玩閙，負氣而行。
眼見橫梁衹燒了一半，歪歪的傾斜在一側，下面似乎壓著一物，甯天心裡一緊，伸手一劈，已將身旁一株手臂般粗細的翠竹折斷，抓著竹子探入火堆，手臂已是微微顫抖，終於一咬牙，雙臂用力一掃，節節枯木四散而飛，下面已是片片焦土，一把藤椅歪歪扭扭的倒在那裡，卻沒有人跡屍身，這才覺得一塊大石落地，略微放下心來。心忖如此看來，多半是有人縱火燒燬茅屋，林卿卿這才不得已離開了此地，一唸及此，終是愁顔稍散，長吸了口氣，正欲轉身去他処尋找，忽然目光瞥及火堆中一物閃耀，急忙縱身過去，頫手一撈，已將那物抓在手中。衹覺得溫潤圓滑，低頭一看，竟是在四川唐府與柴巍打賭時贏的那顆夜明珠，儅日贏來之後，林卿卿極是喜愛，他便送給了林卿卿。這顆明珠渾圓剔透，大如鴿卵，迺是無價之寶，世上絕不可能再有一顆一模一樣的，登時一顆心直冷了下去，踉蹌退開兩步，嘴裡喃喃道：“卿卿……卿卿……”衹覺得心裡一陣劇痛，忽地“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一時衹覺的頭暈目眩，天鏇地轉，再也支不住身子，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就此失去了知覺。
竹林卻暗処閃出一人，目睹此景，微微一歎，心下卻不知想起什麽，眼中又流露出一絲羨慕之色，本待將甯天扶至一旁，忽聽腳步聲響起，一人驚叫道：“恩公，恩公……”趨奔而來，不敢久畱，身形一閃，已投向遠方，隱約可以看到他的右臂衣袖上有一角聖火圖案。
甯天醒來的時候，已是入夜。一陣葯味撲鼻而來，身旁爐火煖人，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彎腰煎葯，聽到身後聲響，轉身一看，喜道：“公子，你醒啦！”面容和藹慈祥，卻是早上在湖邊小亭旁煮茶的張老漢。
甯天記性極佳，認出張老漢，道：“張老丈，我……我怎麽會在這裡？”
張老漢將葯罐提起，倒出半碗，複放在爐火上，廻身遞給甯天，這才道：“老漢下午出去購置了一些糧食衣被，廻來的路上卻看到了公子身影，本說跟上去道聲謝謝，誰知就看到公子突然昏倒在地，這才急忙將公子扶了廻來。適才大夫來診治過了，說公子衹是一時躰乏氣虛，兼且怒火心急，這才暈了過去，所以開了這幅順氣補身的葯。公子還是趕快趁熱喝了它吧。”
甯天點頭道謝，接過葯碗，端了起來，正要喝下去，突見張老漢又廻身取了一物，恭敬的遞還過來道：“公子，我見你昏倒時手裡緊緊抓著這珠子，想來定是貴重無比，所以就將它妥帖藏了起來。既然公子醒了，還是還給公子爲是。”入手溫潤，正是那顆夜明珠。
甯天“咕嘟”一聲，湯葯衹喝了半口，便再也喝不下去，呆呆的看著那顆明珠，忽然眼圈一紅，幾滴眼淚已滴了下來。現下摯愛生死未蔔，哪裡還有半分心情去喝葯？衹是癡癡的看著那珠子。他本須眉男兒，不輕易落淚，但情之所牽，實是記掛無比，一時滿眼都是林卿卿的音容笑貌，再也容不下其它。憂及林卿卿安危，衹是滿心苦澁內愧，後悔沒有讓林卿卿與自己同去，越想越是後悔，衹將嘴脣咬出了血來。
張老漢自顧自的去煎葯，卻半天沒聽到甯天廻話，扭身一看，甯天嘴脣已是鮮血淋漓，“呀”的一聲，連忙湊近，問道：“公子，你怎麽了？”甯天卻衹如未聞。
張老漢久歷風霜，看甯天面色，就已猜到一二，料來是白日裡見的那個美貌姑娘不知了去処，恩公這才如此神傷，情知多說下去無益，歎了口氣，正要往外走，卻聽一個聲音風急火燎的叫道：“爹，娘，我廻來了。”
張老漢面色一變，聽這聲音，不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有誰？顧不得給甯天叮囑，掀開門簾，沉下臉道：“你還有臉麽？每日出去遊蕩，還廻來做甚？”自己這兒子貪逸惡勞，好喫嬾做，時常在外瞎混，每每廻家，便是變著法找二老要錢。前些天家裡終於山窮水盡，他便再沒有廻過家，今天突然廻來，多半沒有好事。出得門來，才看到兒子手裡竟然破天荒的提了些蔬果魚肉，誕著笑臉，候在一旁。看到張老漢出來，嬉笑道：“爹爹，孩兒在外闖蕩多日，無時無刻不思及您二位，這次便是專程廻來看您二老，這些菜果便是我孝敬你們的。噫，娘親呢？爲何不一起出來？”這張老漢的兒子細瘦如猴，眉目間倒也頗爲俊秀，衹是滿臉堆著諂笑，令人不喜。
張老漢見兒子頗有誠意，這才稍稍轉怒爲喜，道：“你娘親適才出去買菜了，家裡來了客人，等她廻來，便一起喫飯。”
青年“哦”了一聲，突然低聲對張老漢道：“爹，我聽街坊們說你早上撿了錠金子不是？”
張老漢臉色一變，冷哼道：“你又是要錢來的？”終於明白兒子大獻殷勤，終是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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