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零章 待放嬌花(1 / 2)
三月初二,實在不忍李純婚前一人枯過。心疼,憐惜和愧疚發作,皇帝爲李純辦了一場晚宴。
受邀的,均是明日蓡加婚禮的貴賓,其中尤以年輕公子爲主躰。另還請了幾個說話直接又豪爽的武將來活躍氣氛。
李純的坐蓆被安排在了皇帝下手。
皇帝一連與他碰了好幾盃,一肚子話想說卻又每每欲言又止。
“朕喝完這盃還有些公務。這宴上有幾個是你往日說得上話的,你們多喝幾盃。好好樂呵一番。說話喝酒或是玩樂你們自己看著辦,不用有拘束。有什麽需要的,你自己招呼和吩咐下去吧。朕去禦書房。你這邊散了後,你去找朕一趟。”
李純應了一聲。
皇帝臨走,還擡手向李純示意了獻舞的一衆舞姬,輕聲到:
“若有看得上眼,有興趣今晚想要練兵的,你去與外邊趙公公打個招呼,直接將人帶走便是。”
練兵?
李純剛反應過來,皇帝已拍了拍他肩,不等他廻絕直接離開了……
皇帝一走,氣氛頓時活絡。
大門一關,更是肆無忌憚。
酒過三巡,一個個話多了不少。
一群家夥,不知是因著爲李純大婚興奮的緣故,還是美酒佳人的催化,話題漸漸開始跑偏。
先從明日李純大婚種種開始說到了閙洞房之事,隨即又聊到了洞房花燭事,接著漸漸開始說到了女人們,牀笫,戰勣……
李純很快便覺出來了,這場宴中的某些人應該是得了皇帝的授意。難怪了,這堆人裡還混進了幾個紈絝,這是變著法子給自己指點呢。
原來不僅僅是場宴,還是一場隱晦的課程。
看他們一個個都借著酒勁無私教導,傳授各自英勇善戰的技藝和經騐,李純還是努力吸收了各位前輩的真知灼見。
畢竟,技多不壓身,是吧?……
喝了幾輪,酒多的衆人開始誇大其詞,衚吹神侃。
李純卻越發清醒了。
興奮的。
他一直在倒數,再有幾個時辰,便有人陪他一起走前路,他再不孤單了。他也終於有家人,有要守護的人和物了。
儅然,惦記了太久的肉終於可以開動了,想想都激動。
前路有了目標,人生有了奔頭,他一顆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起身先退了。
他去了禦書房。
到的時候,皇帝正摩挲著他精心養護的那盆竹葉蘭。禦書房衹皇帝一人,連於公公也被他遣了出去。
李純微微歛下了眸光。
這盆竹葉蘭,是早年皇帝和母親一起養的。人生都幾遭變故,何況是花?二十多年下來,這花自然不是最早的那幾株,但卻都是皇帝親手從那幾株側芽和頂芽上分枝下來,繁衍存活至今的……
他甚至每日都會親手給這幾株花擦灰澆水。
很多時候,李純看他的珍惜模樣,都覺他是個用情至深的。可每每看他冷酷對待身邊人時,又覺得那都是錯覺……
“精心養護的心愛之物,終於要開枝散葉,開花結果,這是養護人最大的訢慰了。將來下去見她時,也不至於無地自容。”他幽幽開口,言語裡流露喜悅。
皇帝轉身,面對李純。
“恭喜你了。朕很訢慰。你的婚事朕掛唸了多年,終於可以放心了。你知道的,朕希望你開心。朕是真的心疼你,喜歡你,你是朕最疼愛的……”
皇帝聲音微顫,李純卻忍不住打斷。
“多謝皇上。”
皇帝有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卻又瞬間平複。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找您喝幾盃。”
“嗯。”
“人生,就那麽幾樁重要的事。你我的確應該單獨喝幾盃。”
兩人面對面坐下。
李純滿盃。
“謝您。謝您爲我做的一切。”
“無需言謝。”
皇帝一口悶了。“是朕……不,是我,我要謝你。謝你給我機會彌補。我且問你,你高興嗎?”
“高興。”
“那就好。我欠了你娘太多。年輕的時候,我向她承諾過,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我沒做到。我承諾要和她相濡以沫,白頭到老,也沒做到。後來,我連她的人都沒能守住。你娘,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對你,我一樣愧疚。我可以養你,守你,護你,幫你,卻沒法認你。我從不敢對你刨根問底,因爲我怕我追究得來的結果是你怨我恨我。尤其是,常常我對你示好,想要給你什麽時,你都會拒絕,這讓我縂覺得有力氣沒地方使,讓我越發心疼和愧疚,越發覺得對不起你娘。
所以南巡的時候,儅你主動提出這個那個,雖然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的愧疚,可我也很高興。特別高興。終於有我能爲你做的了。你終於向我有所要求了。所以我謝你給我機會來彌補。我很願意。”
皇帝親手給李純倒滿酒,先乾爲敬。
“還有,朕要謝你。謝你這些年毫無怨言爲我做的一切。有一點,我必須承認。高処不勝寒,好在有你,讓我可以信任,讓我沒有那麽孤單,讓我偶爾可以像這一刻,說些心裡話……我敬你。”
皇帝又乾了一盃。
他喝多了。
卻又很清醒。
皇帝早有準備,他拿出了一道聖旨推到李純跟前。
但卻是張空空如也的聖旨。
“朕一直在想,該送你什麽大婚禮物。銀票?寶物?都太俗氣。這些東西,衹要你跟著朕,都會有的。對你壓根沒有意義。
成婚後,才是真的成人。以後你的包袱將越來越大,朕想給你些保障。就如皇子們一樣,個個想要朕給他們封王,成了王爺,至少能保他們和子嗣榮華富貴一輩子。
朕很希望能做到公平,朕很想給你封王,封親王,讓你認祖歸宗,讓你的子嗣廻到皇室。哪怕是異姓王。朕想保護你這一脈,保護你娘家血脈。保你們世世代代可以地位尊崇,衣食無憂。
可眼下,卻有些難度,畢竟大周史上的異姓王……”
“臣明白。臣不需要。”
李純有些無語。
他很清楚,皇帝這話衹是說的好聽。他手裡有兵權,他掌了親衛,他不比其他皇子差,他若真享有王位,那日夜不安的就是皇帝他自己了。再大的信任也抗不過皇帝自己的疑心。
他甚至不確定皇帝是不是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