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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2)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后又掩上,顾韫章静站良久,转身,敲着盲杖往外去。

  苏细正趴在窗户口,瞧见男子从书房内出来,赶紧矮身躲了回去。待她再次往外偷窥之时,那边顾韫章已行到青竹园门口。

  走的这么快?

  苏细疑惑蹙眉,然后提裙跟了上去。

  夜已深,春日渐浓,四处百花争艳,芙蓉满路,青藤满架。男子走的不快不慢,始终与苏细保持三丈距离。

  苏细跟在顾韫章身后,看到他在月光下摇曳出来的颀长身影。黑暗缓慢笼罩,男人身上的靛青色春袍似乎变成了昏暗的黑。那一瞬间,苏细有些恍惚,她盯着顾韫章的背影不敢眨眼。

  仿佛只要她一眨眼,前头的男人便会转身,朝她露出那张诡异的白面具。

  苏细用力摇头。她怎么总是将顾韫章与那白面具联系在一起?上次不是已经试探过了吗?难道还要再试探一次?

  苏细用力咽了咽口水,回神之际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所以不知何时折断了身旁的一枝芙蓉花,幸好前头的男人没听到。

  苏细扔掉芙蓉枝,放轻脚步,跟在顾韫章身后,来到了祠堂。

  顾家祠堂不似别家那般被照料的雕龙画凤,富丽堂皇。它只保证香火不断,有人看顾而已。且祠堂古朴老旧,与群墙鎏金,金碧晶莹的相府形成鲜明对比。

  那蓝衣老媪看到突然出现在祠堂的顾韫章,也不慌张,甚至露出一副熟稔之相,恭谨行礼道:“郎君来了。”

  “嗯。”顾韫章抬脚,跨过面前祠堂门槛,敲着盲杖,进入祠堂。

  苏细站在不远处,盯着祠堂内看。

  顾韫章就那么站在众多祖先牌位面前,仿佛“看”着某一个地方,又仿佛没“看”。

  老媪不知何时已消失。

  苏细想了想,提裙步入祠堂,小心翼翼的出现在顾韫章身后。

  男子毫无所觉,他提袖弯腰,席地而坐,然后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巴掌大的香炉置于面前。顾韫章摸索着打开香炉上头的小盖,又从宽袖暗袋内取出熏香,轻轻撒入,再合上。

  香炉内似有残存断香,片刻后,青烟袅袅而起,氤氲如雾。

  苏细蹲下,“只有香,没有纸钱,是不是不妥?”

  男子似乎并不惊讶苏细的出现,他就那么安静坐着,仿佛入定。苏细觉得今夜的顾韫章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但具体的,她也说不出来。

  苏细又道:“今日是谁的祭日?”

  “没有谁。”顾韫章摇头,然后道:“那个人,不喜钱物。”所以才不烧纸钱的吗?

  苏细托腮,转头朝顾韫章看过去。男子的脸浸在熏香之中,淡薄宁静,悠远脱俗。

  香炉内的熏香渐渐消散,从丰厚绵延到断断续续再到细小如尘最后消失无踪。

  顾韫章垂首,收起香炉,然后突然道:“今日娘子真是令我吃惊。梁氏可从来没吃过这种亏。”

  苏细一愣,才想起来顾韫章说的是“回门”一事。“其实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她那是被我喊懵了,这种招数呀,只能来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

  说到这里,苏细想起今日自己所作所为,想着幸好这人瞧不见,不然她的脸可就丢大了。苏细摸了摸自己尚在的漂亮脸皮,异常欣慰。

  摸完了脸,苏细也不嫌地脏,径直坐到顾韫章身边,靠着他,问,“那是什么?你们顾家祠堂里怎么摆一块破铁?”

  “呵。”听到苏细娇娇俏俏的小嗓子,顾韫章轻笑一声,道:“那是先帝所赐丹书铁券。”

  苏细面色一红,起身凑近细看。

  方才被她认作的破铁的那块东西呈筒瓦状,被供奉在主位,上头还有密密麻麻整整占据了一面的红色文字。

  “顺德三年,顾若君,骠骑大将军……”年代久远,苏细已认不大清上头的字。

  身后突然有人贴上来,凑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是我父打赢了与大金的第十三场胜仗之后,先帝所赐。丹砂填字,以铁为契,以金为匮,以石为室。先帝曾当面夸赞我父,世间神勇第一,乃大明战神。可这世上,又有谁是真正的神呢。”

  男子贴得极近,苏细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像是落了一只蝶儿。她下意识偏头,正对上那双蒙着白绸的眼。

  如此凑近了,虽隔着一层白绸,但苏细却看清楚了。顾韫章的眼睛是闭着的,那淡淡的双眸轮廓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出少许。眼窝有些深,像弯月似得漂亮。

  男人俊美至极的脸近在咫尺,吞吐之时,有热气喷洒在苏细面颊之上。

  小娘子臊红了脸,眼睫颤抖,双眸氤氲。她的视线落到男子正说话的唇上,唇形完美,颜色浅淡,虽透着一股一本正经的冷漠端庄,但因着原本男色,平添几分艳色。

  美色当前,惑人心神。苏细屏住呼吸,悄悄矮身,想从顾韫章身前移开。

  顾韫章站在那里,恍若无觉,突然伸手,自苏细腰侧擦过,准确的触到那块丹书铁券,将人虚圈在怀中。

  苏细下意识浑身一僵。男子的指尖虽只擦过衣料腰带,但她的细腰仿若被火撩过一般。

  “我父亲是在十五年前大明与大金交战时殉国的。”男子指尖摩挲着丹书铁券,语气轻缓。

  苏细偏头,盯住那指尖,心神随着那指骨分明的手轻轻颤动。她咬唇,用力扇了扇面颊上久不褪下的热度,努力平静道:“我记得。听养娘说,那年抚顺大战可是死了好多人,素弯也是那个时候被我娘亲救的。”

  “抚顺之战,功臣亦有赐者。如今朝野上下,拥有丹书铁券的只有两人。一人是我父,一人是卫国公。”

  面对男人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苏细直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顾韫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那这玩意有什么用?”

  “丹书铁券,传于无穷,除谋反大逆,一切死刑皆免。”

  “哦,哦……”苏细脑袋混沌,根本就听不见顾韫章在说什么,她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发现了他微不可见勾起的唇。

  这是在……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