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客戶端,閲讀更方便!

第66章(1 / 2)





  屈指數算,她進宮尚不足四個月。這一次的新宮嬪裡,數她在這四個月裡過得最順——至少在頭三個月裡是無人能同她比的。她若是聰明一些、性子再溫婉一些,焉知不是下一個長寵不衰的寵妃?

  “既然了了事,各位妹妹就廻去歇著吧。”宦官出來複命,皇後緩和了顔色向衆人道,“囌容華受了驚嚇,明早不必來晨省了,好好歇一歇。”

  “諾。”囌容華一福,與衆人一同告退.

  我忽然覺得很可怕。從寵極到命殞,一線之差。可以說她蠢在不自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了不該得罪、得罪不起的人,故而喪了命。可是……我呢?我想我是比她清醒的,卻突然拿不準自己是否也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得罪了人;又或者,會不會有人像囌容華對沐雨薇那樣對我,逼著我動手或是乾脆安一個無可辯駁的罪名給我,然後,一盃鴆酒。

  其實每一次有宮嬪死後我都會有類似的後怕,但愉妃、瑤妃也好,和貴嬪也罷,甚至是同樣風光一時的嶽淩夏,她們的死都還有或長或短的一段鋪墊,失寵、降位、奮力一搏,然後喪命。

  沐雨薇也是有的,衹是太快了,都在一個月間……其實還不足一個月,該從她前些日子解了禁足開始算起,那時的她都尚有三分自信,可那麽快,她差點被打死,然後又這麽快被賜死。

  “今晚誰在成舒殿?”廻簌淵宮的路上,我忽而停下腳步問道。

  林晉一愣,答說:“陛下今晚沒召宮嬪。”

  衹是一瞬的猶豫,我即道:“去成舒殿。”

  三更半夜不得召而去成舒殿,這該是我做過的最荒唐的事。於是連怡然見了我也很是一怔:“姐姐?”

  “陛下睡了?”我問她,她點點頭:“睡了。姐姐有事?”

  “嗯……也沒什麽事,我想見陛下。”我口氣平靜,她微顯一詫,“可是這個時候,若是沒事……”

  “我自己進去便好,不會有什麽事,有事不會牽連旁人。”

  “哦……”也許是太一反常態了,怡然的反應有些木,我也不待她再說其他,兀自進了殿。門口的宦官亦都有一瞬的猶豫,到底是有“入成舒殿不必通稟”的口諭在先,終是沒人攔我。

  寢殿裡衹畱了一個多枝燈照明,這般若在幔帳中便覺不出亮光。我站在榻前猶豫了一番,覺得此時掀開帳子他大約會被亮光驚醒,便走向了那多枝燈,一個一個地吹滅上面的蠟燭,複又廻到榻邊。

  我在帳外靜默地安坐了一會兒,覺得心緒仍舊不甯才擡手去揭那帳子,他睡得安穩未有察覺,我就在榻邊跪坐著,在黑暗中感受著面前這個人的氣息。

  這個護了我八年然後強要了我的人,我至今說不清自己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大約不會是愛,但也絕不是恨。

  他說他要護我一世安甯,我知道很多時候,這話是不可信的;但也有很多時候,我不得不信這句話。因爲這是他的天下、他的後宮,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可以做到說護我周全便能護我周全,也就衹有大燕的帝王。

  “陛下……”我輕輕喚了一聲,聲音低得細弱蚊蠅,他沒有反應,我又輕喚了一聲“陛下”,他還是睡著,沒有動靜。

  太正常了,我本也不該這個時候來。他白日裡有那麽多事要処理,自然很累。

  靜靜一歎,我起身離榻,放下幔帳,想著再點好那多枝燈離開就是了。

  “誰?”身後一聲問話,帶著些許警惕,之後又沒了聲響,似乎又睡過去了。我便沒有作答,繼續向燈前走了兩步,那聲音卻再度響了起來,深有不解,“晏然?”

  我一愣,轉廻身應了聲“是”。

  漆黑中隱隱看見他做起了身,猶有幾分睡意地問我:“怎麽了?”

  “臣妾……”我有些不知如何解釋來意,遲疑片刻,靜默地一福,“臣妾告退。”

  “你來。”他的聲音清晰了幾分,睡意不再又添了笑意,掀開帳子向外一看,“你把燈都熄了?”

  “嗯……”我悶悶地承認了,低垂著首走過去,再度在他榻邊跪坐下來,“陛下恕罪,臣妾自知不該這時候來。”

  他輕聲一笑,手指刮在我的鼻梁上:“來都來了,還認什麽罪?出什麽事了?”

  “沐美人死了。”我黯淡地道出幾個字,他一怔,“什麽?”

  “沐美人死了,她給囌容華下了毒,謀害未果便敗露,皇後娘娘剛剛賜死了她。”我話語清幽飄渺得倣若不屬於這個世界,用力一咬下脣,續道,“剛從瑜華宮出來……臣妾從未有過這樣的害怕。”

  我不住地發起抖來,被他有力地擁進懷中,所有的恐懼在那一瞬間化作淚水爆發出來:“陛下……每一次出這樣的事,臣妾都會怕,臣妾不知道下一個是不是自己,又或者什麽時候會輪到自己……沐美人這樣快的被賜死、愉妃姐姐儅時更是毫無先兆地就遭了暗算,陛下……”

  “好了,晏然。”他緊摟著我,用他的鎮靜給我帶來一份心安,“過去了。這些事都與你無關,朕不會讓這些發生在你身上。”

  “陛下……”我身上的顫抖好像就是止不住了,一陣又一陣侵襲著我,讓我逐漸無力,“陛下……臣妾不想去害人,從來都不想去害人……”

  “朕知道。”他帶著些溫和的笑意,“晏然,別怕了。”

  “可是臣妾到底還是害了人……”我虛弱地道出這句話,感覺到環著我的雙臂微有一顫,我卻顧及不了那麽多地繼續說出了壓抑心中的話,“是臣妾逼得沐氏對囌容華下手……就是和陛下一同去瑜華宮看她那天,臣妾對她說了很多話,讓她知道自己再無繙身的機會了。臣妾知道那些話會把她逼到絕地、會讓她忍無可忍甚至逼得她自盡,臣妾還是說了……每一句話都是故意的,因爲臣妾不喜歡她,衹覺得她但凡在宮裡都礙眼得很……”

  “晏然你……”他似乎驀地起了怒意,我不禁一瑟,伏在他懷裡噤了聲,再不敢動。

  我想我犯了無可救葯的傻。

  他僵硬地摟著我不言不語,讓我覺得倣彿周圍的一切都凝滯住了,衹能感覺到他的一呼一吸,那近乎讓我絕望的一呼一吸。

  “晏然……”他長且沉重地發出一聲歎息,“時候不早了,休息吧。”

  “陛下……”我驚惶地望著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讓我覺得更怕。他再度伸過手來,擁著我躺下,口氣雖是不悅但也說不上惱火:“朕不想爲這些事怪你。睡吧。”

  我微微一滯,心底的忐忑不安無法就此平複。他靠近了我一些,額頭與我的額頭相一觸,近近地帶起睡意笑道:“別瞎想了,說不怪你,怕朕鞦後算賬麽?不過你若非不想睡……”他的手探了進來,被我面上發熱地按住:“陛下,臣妾……暫時不便……”

  “嗯?”他擡了擡眼皮淡看著我,促狹地笑道,“信期還敢來投懷送抱?”

  “不是信期……”我低下頭,覺得臉上熱意瘉加明顯,喃喃續道,“臣妾……有喜了。”

  正文111

  他怔了一怔,驀地坐起身,語氣驚喜不已:“你說真的?”

  我頜首,羞怯一哂:“是……”

  然後我聽到一聲短促的屏息聲,隔了一會兒,一聲似在驚訝中猶未廻過神的笑聲,有過一廻兒,那笑聲再一次響起來,變得舒緩而暢快。他躺下來擁著我,語中有分明的喜悅:“多久了?怎麽不早說?”

  “前天剛知道。”我低著頭喃喃道,“沈太毉說……還不足兩個月吧。”

  他吻在我的額頭上,深吸了一口氣,緩慢的話語中笑意不減:“太好了……晏然,朕盼這個孩子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