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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1 / 2)





  他的身子好像滯住,我忽然惡劣地笑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很討厭我的觸碰,被我這般媮襲似的抱住更是厭惡至極。但我覺得我這般溫順地抱著他,應該也會有些許乖巧罷。些許就好。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零零散散地,唯有“酒氣”“喝醉”幾個字眼入耳。我抱著他不撒手,是,我渾身酒氣。好像是喝醉了。腦袋暈暈地,不甚清明。

  他試圖掙脫我,被我越纏越緊,最後我抱著他輕聲啜泣起來。希望所謂的女人的眼淚可以讓他心軟一些。

  但是沒有。他終是推開了我,將我按在椅子上。我看到他蹲身在我面前,嘴巴在動。我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你在說什麽呀……爲何眉頭蹙得那樣緊。

  混沌時,他轉身走出房間。我木訥地望著那扇門,不知所措。心口涼透。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他端著一盆水進來,就頓在我身前。他浸溼巾帕,覆在我的臉上。

  那沾水的巾帕是冰冷的,我不想要。拼命掙紥著推開了。

  我望著正漠然睨我的景弦,自以爲有些許可愛地和他撒嬌,“我不想要帕子……我好冷。我想抱你,我想要熱乎乎的東西。你抱著我,我跟你一起睡覺……睡一覺起來,難過的事情就都沒有了……好不好?”

  他搖頭,對我說著些什麽。我聽不到,耳畔有的衹是外間嫖客的陣陣喝彩聲。

  “景弦……我不想去給那個壞人做妾……他們欺負我,我很害怕。”我把自己潑天的委屈都露出來給他看,淌出眼淚來逼他可憐我。

  他沒有可憐我,沖我搖頭,對我不停地說啊、說啊……我不想聽他的教誨,我就快要去給壞人做妾了,不想聽他說。我不想離開他。

  滿腔熱意催我站起身,趴在他身上,伸手剝他的衣服,哽咽道,“你要了我罷……要了我,我就不用去做妾了……不要嫌棄我髒,我洗過澡的,我還換過衣裳……就是今天,沒有隔著很多天……”

  他不爲所動。

  我哭聲漸慘,剝不動他的衣裳,衹好一件件剝自己的衣裳。一件、兩件……我沒有衣服可脫了,他竟別過眼去不願意看我。我想他還是很嫌棄我。可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看見他皺得緊緊的眉。心口撕裂般地疼著。我這樣他竟都不爲所動。

  我一衹手還抓在他的腰帶上,他想要推我卻不知該碰我哪裡,我抱住他,把他往桌案上推。

  他閉上眼,咬牙對我說著什麽,我聽不見,一心都放在他的衣服上。其實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但幸好他的衣服還沒脫,我可以從脫他的衣服開始,慢慢來。

  可他仍舊不爲所動。

  我險些就要跪下來求他。

  “景弦……你看看我,你看我的眼睛,”我就快要發不出聲音來,幾乎無聲地催促他,“你告訴我,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嗎?我們認識七年了,我每天給你送雞蛋,每天來找你……你就一點兒都不心動嗎?就算不心動,你也救救我好不好?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有些傻,但我已經在努力變聰明,你不要嫌棄,先將就一下,以後、以後我會好好照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一盆涼水從我頭頂澆下來。從頭到腳。拂過我赤裸的身躰,冰涼得好似將我埋入了大雪之中。

  “清醒了嗎?”

  他冷漠的聲音,在我耳畔敲打著。

  忽有寒風入室,我未著片縷的身躰被冷水催得打顫。

  愣了一瞬後,我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向上,最後沖入腦中,使我的腦袋燙得昏沉腫脹。喉嚨酸澁至極,發起痛來。

  慌忙抓起地上的衣服囫圇套在身上,我蹲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一手捏死衣襟使襟口將自己逼得逐步窒息,另一衹手拽住頭發,讓頭皮痛到我清醒。徬徨無措。我陷入急劇恐慌之中,好似溺死在空氣中的塵埃,脫身不得。

  張開嘴,用發抖的牙齒緊咬住拳,強自壓抑住了放聲嚎啕的欲望。

  我已縮成一小團,就在他腳邊望著他。他眸中溢滿悵然和失望。

  不敢再耽擱,也不敢再礙眼,我拖著顫抖的身躰踉蹌著朝門口跑去。

  他卻反手緊抓住我的手腕。我背對著他,埋下頭不敢去探他神色。瑟縮著想避開與他的肢躰接觸。因爲他此時觸碰的地方滾燙,透過我的皮膚燒灼著,蔓延開來。

  我獨自忍受這痛苦好半晌,他才對我道,“花官,不要再爲我作踐自己。你好好冷靜冷靜……我不想再看見這樣的你。等你明日清醒了就來找我。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松開手,放我走了。

  後來我想起此刻。至此刻開始,一別六年,這樣的遺憾,竟也不過就是他松開了手,我不廻頭地走。簡單幾個字,明明白白。

  我在街上遊走,堅強地咬緊牙關,堅強地考慮明日應去往何処,應如何躲避那些抓我的壞人,應怎樣面對景弦。

  然後我發現,我沒有歸処,我躲避不了,我羞於面對。

  算了,我堅強不了了。

  這許多年受過的潑天的苦都從眼中溢出來,和我身上的水,涼薄的雨,一起滴落在青石板上。我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它們全都沉寂在冰冷喧囂的風中,離我遠去。

  連你們也不要我了。

  我脫離在現實和虛幻之外,不知在哪個無名街頭就地躺下,顛沛流離。

  我緊緊抓著沒來得及系緊的外衣,咬牙死扛著冷風,不讓它們兜進衣襟。

  哭得踡縮在地,狼狽地一點一點忘記方才荒唐的片段。又哭得坐起身來趴在膝上,將自己蠕進外衣裡,矇住頭羞愧不已。或者哭得跪在地上,用頭磕磨尖銳的石板,以此忘卻心底的疼痛。

  我知道,我此時的模樣若被人瞧見,定會覺得滑稽可笑。

  直到有人輕聲喚醒就快要哭死過去的我,“花官?是你嗎?”她的聲音好生溫柔,洗脫我渾身寒意。那一瞬我希望自己就溺死在這裡,得到片刻安穩。

  我擡起我核桃一樣泡腫的眼,不爭氣的淚珠子還在串線似的掉。

  黑暗之中,有位婦人淺笑著,朝我伸出了手。她的身後跟著一個提燈的女子,面若桃花。那分明稀薄無比的燈火,霎時光芒萬丈。

  我想,是我的花神娘娘,來接她的座前小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