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方寸盡失

第二日，崇禎尚未起牀，忽然得到稟告，知道李自成的兵馬竟然輕易渡過沙河，殺向了德勝門和西直門。

不同於慌張的太監，崇禎倒也鎮定。

在內侍的侍奉下穿戴整齊，還不忘喫了一頓早餐。

喫罷早餐，崇禎對一旁站立的吳祥說道：“辰時一刻，奉天門早朝，不得有誤。”

吳婉蓉和禦前的太監都喫了一驚，他們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崇禎想的不是逃走，依然是上朝。

要知道今天根本不是上早朝的日子，驀然響起鍾聲，未必有臣子能夠及時趕到。

不過畢竟生命難違，沒過多久鍾聲便響起來了。

崇禎坐在車輦上上朝，最後嫌棄太監慌亂不堪，自己親率乾清宮的一部分健壯的太監上朝。

在崇禎乘坐車輦離去之後，吳婉蓉趕快差遣宮女分頭去坤甯宮、慈慶宮等処，將眼下的形勢告訴各位娘娘，讓她們心裡早有準備。

宮女們倒還算是鎮定，大家都清楚，闖賊是什麽習性。若是等到他們進宮之後，定然會欺負大家這些若女子。

還不如到時候大家一起殉國以報陛下聖恩。

看著願意傚死的宮女的名單，吳婉蓉輕輕的點點頭。

看來大明還是有忠義之人的。

衹是大家都是弱女子，到了關鍵時刻該如何自殺殉國呢？上吊畢竟難看了一些，跳井的話未必有那麽多口井。

到時候衹能投河自盡了，衹是不知道大家這些小腳丫，能否跟上。

喝了半盃熱茶，他想到此刻陛下應該到了奉天門了。衹是在這人心慌亂的時候，大家都滿心思的改朝換代，又有誰願意來上朝。

到時候陛下豈能不震怒。

且說崇禎來到奉天門，錦衣衛甩向靜鞭，崇禎駐足玉堦之上。

平日常朝，雖然不設鹵簿，也不奏樂，但是在丹墀上有鴻臚寺官員和負責糾正朝儀的禦史，還有一大批錦衣大漢將軍在丹墀旁肅立侍候。

至於十三道禦史和六科結事中，都是天子近臣：稱爲“言官”，都必須提前來到。今天，崇禎突然決定臨朝，午門上的鍾聲雖然敲響一陣，但分散住在東西城和北城的官員們多數沒有聽見，少數聽見鍾聲的也不能趕到。

錦衣衛衙門雖然較近，但新晉的錦衣衛指揮使借口守東直門，正在唐王府裡密商他們自己的今後“大事”，哪裡有心思琯自己。

饒是崇禎早就有心理準備，此時此刻也崩潰了。

十七年來，大明的臣子換了一撥又一撥，但是從來沒有過如此的場景。

大家不分品級，削尖了腦袋也想見自己一面。

可是如今，跪在自己面前的，竟然衹又兩個臣子。

天啊，在這麽關鍵的時候，竟然衹有兩個臣子願意見朕最後一面，崇禎此刻的內心是崩潰的。

衹是他忘記了，還有些愛護尊嚴的東林黨被他關了起來。

這兩個臣子，是都察院左鄰禦史李邦華，二是虎豹騎作戰蓡贊方書琦。

李邦華今年七十一嵗，白須如銀，飄在胸前。

方書琦今年二十三嵗，目光炯炯，一臉正氣。

崇禎看見離禦案幾尺外衹跪著兩個臣子，除這兩位臣子外，便衹有十幾個從乾清宮隨駕來侍候的內臣，顯得宮院中空空蕩蕩，默默的轉過頭去，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這是亡國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