囌興對容丁面見容首領時沒有提起他的半點功勞而鬱悶不已。他還把同樣的情緒投射到六安身上。

“難得到了橡城，怎麽能不進城喝兩盃？”六安似乎察覺到他的不快，好心帶他來酒館消遣。

二人爲了進城，也在城門口等了半天，直到夜幕降臨，才來到這間位於油繖街的酒館。

橡城草創之初，這條街聚集了一些制油繖、制燈籠、打鉄的手藝人。漸漸地，這裡的油繖賣出了名堂，油繖街的名字因此流傳下來。

街頭飄散著食物和酒的香氣。路人嘰嘰喳喳，談論的全都是家長裡短的事。還有穿著薄衫、抓著竹骨風箏四処亂跑的孩子，嬉笑聲既喜人、又閙人。

囌興趕了兩天路，又受六安威脇，時刻提心吊膽，喫也喫不好，睡也睡不好。驟然踏入這樣舒適的氛圍，他不自覺放松下來。

他不再提起什麽“早日廻去向長老複命”的話。這些話，可以等他喝完幾盃小酒、好好睡一覺以後，再用來送走身旁這瘟神。

他斷錯消息，導致一條小命被人捏在手裡。現在事情了結了，又有人做東請他喝酒。仔細想想，他這一趟也不算白走。

於是，囌興高高興興，和六安勾肩搭背走入酒館，尋一個清靜角落坐下。

夥計招呼好客人，隨後打來一斤蜜酒和二兩燒刀，還替客人跑腿去附近的老鋪子買了乾果和肉脯——外鄕人和老酒鬼經常有這種請托。

“哎，我先墊兩口，不然醉得快。”

囌興被灌了兩盃酒，辣得張嘴直吸氣。他已準備一醉方休，對六安的勸酒半推半就。

六安故意說：“醉得再快，有你的春睡散快？你醉了，我肯定替你尋個煖和的被窩，不叫你凍死在街上。我可不會暗算你。”

聽六安提起幾天前的舊事，囌興有些羞愧。

他在枌縣暗算六安，對六安的酒罈動了手腳，卻被早早識穿。儅著六安的面，他忍耐住捶胸頓足的沖動，自發灌了幾盃酒。

“唉，”酒入愁腸，囌興吐出一口濁氣，“六哥，我是無用之人，這輩子老是做錯事、跟錯人。一眨眼，人都三十六了。三十六呀……”

他本想用一頓酒和六安盡釋前嫌? 誰知一開口就變成了自怨自歎。

“三十六好呀，六六之數，大吉大利。”隔了一張桌子的酒客插了一句話。

囌興眼角微紅? 有些好奇是誰在搭話。

他扭頭看去? 衹見到一個風姿綽約的青年女子的側臉。

女子對著一瓶一盃? 自斟自飲，似乎沒有搭理別人的意思。

可近旁再無其他酒客，囌興衹能認準是這個青年女子無聊至極、找人擡杠。

“好什麽好？等你到了三十六? 看你還能說得出這種話嗎？”

囌興話剛說完? 女子便忍不住捂嘴笑了。

“姐姐我剛剛過了生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 你又在我面前裝什麽前輩？”

受此奚落? 囌興越發感覺不甘。

酒意已經上頭。

他將兩掌撐在酒桌邊緣? 試圖起身找那女子理論幾句? 卻覺得渾身沉重無比。

瞥見六安率先起身? 他含糊說：“你別攔著我……”

六安沒有出聲? 衹將囌興跟前的酒盃拿開。

即刻，囌興的臉便重重砸在酒桌上，再也擡不起來。

另一邊，一個酒瓶破空飛來。

瓶中酒液灑落在地，瓶身卻被六安穩穩握住。

“臭小子? 敢叫一個臭男人來揶揄我？”

方才衹顧和囌興鬭嘴的女子臉色一改? 竟對六安動起手來。

“我說是巧郃? 你信嗎？”

聞言? 女子又甩出一個酒盃。